姐姐又笑了:「你呀,跟姐老是瘋瘋癲癲的。人家看你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哪知道背後一點兒都不淑女。以後哪個男人娶了你,肯定要大呼上當。」
「哼,他大呼上當,我還不捨身下嫁呢。反正我再老,你總捨不得把我趕出家門兒是吧?大不了我就一輩子都當單身貴族,老了沒飯吃,就賴到你家蹭飯。」
「哎,跟你說正經的。你別老是單身貴族、單身貴族的,那麼多追求者,別挑花了眼。要是有個本分可靠的,就認真跟人家談,哪怕錢少點兒也不怕,最重要的是感情。現在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別拖到姐這個年齡……」
「好啦好啦,姐,你這會兒真像個老媽子。你那些話我都記住了,差不多在心裡生根兒發芽了。要不是記著你這些話,我早隨便找個人胡亂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這個世界,滿眼找不著個又老實、又本分、又專一、又體貼、又知情識趣、又才華橫溢、又風度翩翩的男人……」
「你又沒正經了。照這個標準去找,等你成了老太婆也嫁不出去!」
「那我大不了不嫁吧。」
姐姐裝出生氣的語氣:「你要是不聽姐的話,以後就別回來看姐了。」
柯心悅笑了:「那我可捨不得。好吧,從明天開始,我就按照姐的要求,去找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哪怕是菜場里的肉販子也成。這下你滿意了吧?」
姐姐卻很認真:「要是這個肉販子為人真的好,也沒什麼不行。哎,心悅,快到『十一』了,這次國慶和中秋碰到一天里,又是長假,你回家來住幾天吧,姐好久沒見你了,你回來,姐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東坡肉。」
柯心悅做出垂涎欲滴的樣子:「啊呀,饞死我啦,等我回去了,一定好好地吃幾大塊。姐,你不知道,為了減肥,現在我每天只要多吃了一點點肉,就得多跳半小時的健身操,把它全消耗掉,饞得我有時候我做夢都夢見在大嚼你做的東坡肉呢……不過,姐呀,最近我們公司里特別忙,放假的時候可能也走不開。但老闆答應我了,等下個月事情忙完了,就給我放一個長假,讓我回家好好休息休息。那時候我再回家多住一陣兒,你看行嗎?」
姐姐嘆了口氣:「好吧,我知道你嘴上喜歡亂說,做事總是挺可靠的。就看你自己方便的安排吧,反正姐總在家裡等著你回來。哎,對了,這次回家,最好給姐多帶一個人回來,也免得我沒完沒了替你擔心。」
「嘻嘻,好吧。明天我就到處去發徵友啟事,問問哪個男士願意跟我一起回家拜見姐姐大人。只要他保證聽我姐的話,就可以通過啦。因為我知道,我所有的事兒都有你給我把關呢。」
「死丫頭……」
……
一陣風吹過,窗帘又發出「呼啦啦」的聲響。柯心悅感覺到一陣涼意,不由緊緊抱住了胳膊,把臉埋在膝蓋上。皮膚觸到真絲質地的睡裙,那種清冷光滑的感覺,突如其來地揪痛了柯心悅的心。
「……反正姐總在家裡等著你回來……」
音猶在耳,人去如斯……
姐姐,你答應過妹妹,不管什麼時候,你總在家裡等著我回來的,可現在我回來了,你卻到哪兒去了呢?
柯心悅在漸漸昏暗下來的空氣中,不可抑制地痛哭起來。
第13章
十三
為了能夠趕在周末前到達S市,以便進行計劃中的調查,星期四半夜,普克坐上一趟夜班慢車前往S市。這既是因為普克對柯心悅的許諾,也是普克為了解決自己心中的疑團,而儘可能做出的努力。
火車上有幾分擁擠,每個座位都擠滿了人,過道里也零零散散站著睏倦的旅客,手扶著最近的椅背,身體隨著車廂晃動的節奏搖搖擺擺。也有一些明顯來自鄉下的旅客,索性在長椅上鋪一張報紙,往裡一鑽,半摟著自己的寒陋的行李,若無其事地酣然入睡。
空氣中彌散著高密度人群的空間中常有的氣味。暖暖的,混雜著各種各樣的身體發出的酸腐氣息,散放在小桌板上各色食品的複雜味道,以及香煙燃過後那種令人不適的氣體。它們在火車規律的「咣當」聲中竄來竄去,不厭其煩地騷擾著人的嗅覺神經。令人不由感到奇怪,都說「久入鮑魚之肆,不聞其臭」,為什麼在這個擁擠的車廂里待了幾個小時了,一個人的嗅覺仍然頑強地堅守著崗位,及時捕捉著那些成份複雜的氣味呢?
普克起初沒有座位,他是下班以後才趕去火車站購的當晚車票。雖然明知這是一趟慢車,而且沒有座位號,即使只有六個小時的旅程,但在工作了整整一天之後,再乘坐這樣的火車,實在不是件輕鬆的事情。然而這是最節約時間的選擇,半夜上車后,一大早就可以到S市。那時候各單位還沒有上班,普克可以先找好住的地方,然後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給幾個應該聯繫的人打打電話。等到上班時間,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計劃開始工作了。
靠著一個椅背站了三個多小時以後,陸續有人下車,車廂里稍稍寬敞起來,普克終於得到一個座位,可以坐下來,放鬆一下自己酸脹的腳了。硬席車廂里,整個夜晚都是燈火通明。放眼看去,有的人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仰著臉,張著嘴;有的人半睡半醒地打著盹兒,頭像磕頭蟲一樣一點一點的;有些睡不著覺的、或者沒有座位睡覺的旅客,三五個湊在一起打「升級」,時不時發出幾聲壓抑的怪叫……青白的燈光照在一張張疲憊的臉上,顯出一種慘淡的氣氛來。
這種慢車,幾乎逢站便停。列車到了一個小站,停了兩三分鐘后,又緩緩開出那個簡陋的、只有兩間小平房的站台。車廂連接處,一對年輕男女走進來,兩人的穿著打扮看上去都是鄉下人模樣。男的走在前面,手裡拎著一塑料袋花花綠綠的東西。女的懷裡抱著個很小的孩子,一邊跟著男的往車廂里走,一邊不時低頭看看孩子。普克坐在長椅上,自然地打量著他們,暗想,看起來,這是一對年輕的鄉下夫妻,不知為什麼,會在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踏上旅程。
再看兩眼,有種奇怪的感覺在普克心裡浮起來。他看到兩人走進車廂后,一直向著普克這個方向往里走,雖然一路都能找到空座位,但那個男人總是用眼睛一掃之後,又毫不停留地繼續往前走,抱孩子的年輕女人則緊隨其後。普克注意到,男人的目光,似乎總在尋找什麼目標,一時之間又很難發現。直到快接近普克坐的地方時,普克發現那男人眼睛忽然一亮,立刻猜想,他們大概要坐下來了。
果然,男人大聲對女人說:「就坐這兒吧,這兒有空位子。」
女人忽然之間就變得愁眉苦臉起來,一邊「噢噢」地低頭哄孩子,一邊在長椅上坐下來。
普克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隱隱感覺到這兩人身上,似乎隱藏著什麼信號。經過不少空座位,他們都沒有停留,到了這個位置坐下來,男人大聲說話,女人開始愁眉苦臉地哄孩子,他們的表現,似乎是在統一一致地宣稱著某個行動的開始。
他們坐的地方離普克不遠,女人正對著普克的方向,男人則坐在對面,普克只能看見他一個後腦勺和半個肩膀的背影。女人身邊坐著一個老太太,一個中年婦女,正在挺大聲兒地閑聊。從他們的談話內容中隱約可知,她們原本並非一起的,只是坐在一排座位上,為了打發時間,才互相交談。
從衣著上看,老太太和中年婦女的經濟狀況都算不錯,尤其那個中年婦女,燙了一頭的捲髮,金耳環、金項鏈,手上戴了不止一個戒指。在普克眼裡,這位中年婦女的言談舉止,都流露出一種頗為庸俗的味道來。
此時,剛上車的那個女人懷中的孩子,忽然大聲哭起來了。然而有個細節沒有逃過普克的眼睛,他機敏地看到,孩子的哭聲是年輕女人製造出來的,因為她抱著孩子的手在孩子身上重重掐了一把之後,孩子才開始放聲大哭。
職業習慣已經讓普克警惕起來。不過,雖然意識到這一對年輕夫婦一定有些問題,但此時尚不清楚他們究竟想幹些什麼,只能先悄悄觀察。普克換上若無其事的表情,眼睛像是在無所事事地四處張望,而耳朵卻豎了起來,用心捕捉著不遠處傳來的每一個聲音。
孩子的哭聲驚動了不少人,大家都在向孩子哭的方向看著。那對原本正在東一句西一句交談的老太太和中年婦女,都停下談話,扭頭看著同一條長椅上的年輕女人。
年輕女人臉上的憂愁更多了,忙不迭地拍著孩子,聲音很大地嘟噥:「噢——噢——寶貝兒,不哭,不哭……」
她對面的男人大聲說:「你輕著點兒,別把孩子弄疼了。」
女人唯唯諾諾的應著,可孩子忽然地哭聲忽然又尖銳起來。女人一臉焦慮地望著男人:「這可怎麼是好,孩子這麼死命哭,肯定是病又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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