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著一頭棕紅頭髮的女傭像對一個劊子手一樣向他拋去輕蔑的一瞥便離開了房間。樓下住的房客是一名薩克斯管演奏手,他不顧眼前發生的一切,繼續練習吹奏。他吹奏的是一首哀樂,一種古怪的金屬般的嗚咽在空中回蕩。
「您覺得身體受得住嗎?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嗎?」
她不說話,卻在微笑。目睹她那種笑的樣子,如堅持不走,繼續提問還不致於覺得自己心腸太硬。
「您似乎把錢看得很重,那麼為什麼在一九二一年肯花一千法郎只是為了得到一個姓氏呢?」
她開始咳嗽,咳得連氣都喘不過來,臉憋得通紅。
「在法國,沒有人知道您丈夫被判刑的事。因此,過去發生的一切對您並沒有不良的影響。相反,第二次婚姻卻是危險的。」
她焦慮不安地看著他。
「我再重複一遍。第二次婚姻是危險的!因為婚後不久您便買了一所房子。作為己婚的女人,您只能以丈夫的名義購置房產。您必須有他的簽名……我知道……您想得很周到,讓他在數張貼了印花的紙上簽字……但這並不影響他可以得到他那一份——如果他想要的話……」一雙非常冷酷、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法官。薄嘴唇緊閉不動。那張蠟黃臉上的兩個顴頰呈現出病態的粉紅色。
「您的女僕用了幾年了?」
她仍然是一字不答。法官查了一下自己的筆記本。
「您現在的僕人是一九二七年僱用的。她之前您用的是一個布列塔尼地區的人,一九二六年開始為您服務。然而,殺人案大約發生在一九二四年,那時您只有一個鐘點工,每天給您干三四個小時……」斯密特太太閉上雙眼,半張著的嘴艱難地喘著氣。
「在這種條件下,待您的房客們進城之後,在花園裡刨坑掩埋一具屍體,對於您並不是難以做到的。」
還是沉默不語。
樓下傳來薩充斯管手一支重複了三遍的曲子,接著是一聲放肆的大笑。
「在一九二一年到一九二五年期間,斯密特在馬賽、波爾多和加萊地區時賞有信給您,向您勒索一些錢。您寄給他幾十個法郎。從一九二五年起,您對他的信就不再答覆了。」
「我受不了啦……」
她把胳膊伸向放在桌子上的一隻玻璃杯。弗羅日先生將杯子遞給她。她貪婪地喝了幾口,頭又倒在枕頭上。
「不喝了?……」
她整個臉被痛苦折磨得扭曲變形,好像隨時都可能咽最後一口氣。弗羅日先生感到全身發冷。
他把頭轉過去,因為老太太又開始了無休止的咳嗽。樓下的薩克斯管以一種令人絕望的慢節奏開始吹響另一首曲子,弗羅日先生皺起了眉頭。
「院子里找到的啞鈴是誰的?」
「是一個房客丟下的。」
「莫韋爾是左眼壞了,對不對?」
「不對,是右眼……等一等……對,是右眼……」「您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是案……案發……兩天前,一九一四年……他在我家用的晚餐……再給我一杯水……」「他從來沒有給您寫過信?」
「寫過一次,一九二六或一九二七年,僅僅是一張簽上他的名字的從加拿大寄來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的風景是不是一座大械市?」
「不……讓我想一想……是一條結了冰的河,對,是河……」「莫韋爾沒有向您要錢?」
「沒有……我要喝水……我不行了……」弗羅日先生倒了一杯水,遞給他,向她看了最後一眼,轉身出門,老女人沒有喝水,她坐在自己的床上,用心神不定和充滿優慮的眼神看著他走出門口。
斯密特太太於次日在送往聖拉扎爾診所的路上服毒身亡,當時的情況始終沒有搞清。作為資料,只在弗羅日先生的筆記本里見到下邊幾行字:斯密特太太是殺害莫韋爾的罪犯。
證據:斯密特太太肯定莫韋爾是右眼瞎了。然而,莫韋爾是在監獄里失去的右眼。因此她在他出獄之後著到過他,但她否認這一點。
推斷:她冒著很太風險花一千法郎嫁給了斯密特,可是在法國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因此可以斷定,她逃避的不是法國當局,而是一個總有一天會找她的人。就是為了這一點她才改換姓氏。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哈洛威太太得到了收款人偷來的三萬法郎後來到法國。錢數增多了,丈夫死了。克里波恩被關入獄二十年。可是莫韋爾不久即將出獄,他有極獲得其中的一部分。
為了不讓他分錢,她嫁給了斯密特,改變了身分,在郊區落戶,用新姓氏買了一處房子。
莫韋爾出獄后還是找到了她。她假裝順從,接侍了他,用攙了麻醉藥的酒將其灌醉,於深夜在他沉睡之際進入他的房間,用啞鈴把他砸死。
誰出任何高價她也不肯把房子賣掉分一部分錢給莫韋爾。
在記事本此頁邊上,他用紅筆加註了下邊一行字:一件絕望地維護已獲財產的典型案例。
四 佛來芒人
弗羅日先生第一次受理一件被告已是七十二歲的老人的案子,也許他並沒有意識到,這個老傢伙已給他留下極深的印象。法官還沒有正面看他一眼就突然對他說:「請您把鼻涕揩揩!」
第7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