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當勘測員的報酬還剩下不少在銀行里。」
「夠嗎?」
「夠,如果沒有特別的要求的話。您知道我要求不高。」
「那就去,去,一直跑進您的撒哈拉去吧!」他生氣地喊,「我不能理解有人怎麼想到那兒去!沙子,只有沙子和千百萬的沙虱!您在這兒日子會好過得多。我們就此斷了交情,因為誰知道我們還會不會再見面呢。」
他急速地邁著大步走來走去,咕噥著各種生氣的話,一邊揮舞著兩隻胳膊。但他的好心腸很快又佔了上風。他站在我面前問道:
「在沙漠您也需要獵熊槍吧?」
「是的。」
「亨利槍呢?」
「那更需要呢。」
「您兩樣都有了,現在準備走吧!滾吧,永遠別讓我再見到您,如果您不想被扔出去的話,您——您——愚蠢的沙漠驢,您!」
亨利將兩枝槍都塞到我的手中,拉開門將我推出去,在我身後上了門閂。他這個人就這樣,我隨他的便。可是當我走上大街后,他就已經從窗口探出頭來,並友好地問:
「您今天晚上會到我這兒來一下嗎?」
「當然!」
「好!我會用煮咖啡的電壺做啤酒湯,您晚上最愛吃的——現在您走開吧!」
那時我還未預料到,這兩樣武器在我後來的流浪生活中對我會有多麼大的用處。不僅我作為西部人的名氣大部分要歸功於它們,而且有時我還要感謝它們救了我的命。無論何時在密西西比河和岩石山脈之間的營火旁講到溫內圖和老鐵手的事迹,人們在提到溫內圖的銀色卡賓槍時,也會提到他的白人兄弟老鐵手的獵熊槍和亨利槍
02.老死神
新奧爾良——路易斯安那州奧爾良縣的縣城,是美利堅合眾國南部最重要的商業城市。它離密西西比河口170公里,具有鮮明的南方特色。那裡有骯髒狹窄的街道和各種膚色的人群。街上充斥著流浪藝人的歌聲、小販的叫賣聲和水手們的廝打吵鬧聲,真是亂成一團。
給人良好印象的是許多郊區,那裡有令人愉快的鄉村別墅,都被清潔的花園圍繞著,花園裡生長著玫瑰、冬青、夾竹桃、梨樹、無花果、桃樹、桔樹和檸檬。如果一個人厭倦了城市的喧囂,他在這裡可以找到渴求的安寧和悠閑。
港口最熱鬧。那裡雲集著各種式樣的大小的船隻及運輸工具,堆積著巨大的羊毛捆和圓桶,成百的工人在其中走來走去。在那裡人們會以為自己是到了東印度的一個棉花市場。
我就這樣穿城漫步,用眼睛尋覓——是的,尋覓什麼東西或什麼人?我怎麼到這個城市來了?這需要解釋一下。
我從瓦爾帕萊索經南太平洋群島和中國到了東印度,那時我的旅行開支不容樂觀的狀況迫使我嚮往故國的海岸。因為在那期間——我正在加爾各答——在一段時間內沒有船出海到德國去,我很快作了決定並乘下一班輪船到了紐約。在那裡我就會有錢和辦法,使我能回家去。繞過好望角——蘇伊士運河還在建設中——我在五周後到達了我暫時的目的地,在紐約上岸。
對我來說現在最簡單的就是給亨利寫信,向他借必要的錢款,以越過大西洋。可是老鐵手和某個借錢的人?這怎麼挨得上呢?不,人貴自立!於是我坐了下來,將我最後一次的遊歷寫成文章。它們立刻被《紐約州報》的星期日副刊接受了,它在當時就已是各州中最大的德文報紙,我可以指望以這種方式,在最短的時間內攢到回家所需要的錢。這時我在報紙編輯部認識了非常值得尊敬的若西-泰勒先生,當時一個著名的私人偵探公司的負責人。當他聽說我是誰時——老鐵手的名字甚至已在紐約叫響了,他建議我為他工作。新職位的吸引力戰勝了思鄉之情,我當場就答應了。我不用對這一選擇感到後悔。通過幾次成功的工作,我獲得了泰勒的信任,最終他對我有了特殊的好感。我的工作雖然要求我付出不少辛勞和精力,但成功了就預示著一份好的報酬。
有一天泰勒讓我到他的辦公室去,那裡坐著一位上了年紀、滿懷憂愁地呆望著的先生。通過介紹我得知他是一位銀行家,名叫奧勒特,他因為一件家事需要我們的幫助。這件事使他難過,對他的生意很危險。
奧勒特有德國血統,並娶了一位德國太太。這場婚姻帶給他惟一的一個孩子,一個兒子,名叫威廉,他二十五歲了,還沒結婚,他在商業上的支配權同他父親的一樣具有效力。威廉天性愛幻想,而不夠腳踏實地;更願讀科學和文藝書籍,而不是看賬本;他認為自己不僅是位學者,還是一位詩人。由於他的幾首詩被紐約的一家德文報紙刊登了,他更堅定了這種信念。不知怎麼威廉有了一個念頭,要寫一部悲劇,劇中主人公是一個發瘋的詩人。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他覺得得研究瘋狂,併購置了許多有關的著作。可怕的是,他逐漸在想象中變成了這個詩人的角色,並相信自己瘋了。不久前他父親認識了一位醫生,此人聲稱有意建一座私人的瘋人院。據說這人給一個著名的神經科醫生做過很長時間的助手,他懂得如何贏得這位銀行家的信任,使得最後奧勒特請求他與其子相識,想試試與他的交往對病人是否產生好的效果。
從這一天起醫生和小奧勒特之間就產生了一種親密的友誼,結果完全出人意料,兩個人——突然失蹤了。直到這時銀行家才詳細地打聽了醫生的情況,這才知道,這個人是那些庸醫中的一個,他們成千上萬地在美利堅合眾國內不受干擾地干他們的勾當。
泰勒問這位所謂的神經科醫生叫什麼名字,當吉布森這個名字和他的住處被說出來時,我們就知道在跟一個熟人打交道了。他是一個流氓,我已經因為一件別的事情盯上他有一陣了。我甚至有一張他的照片在辦公室里。當我把它給奧勒特看時,他立刻認出了他精神有毛病的兒子那可疑的朋友和醫生。
這個吉布森是個一流的騙子,長期以來以各種身份在各州和墨西哥流竄。昨天銀行家去了他的房東那兒,得知吉布森已還了債動身走了,沒人知道他去哪兒。銀行家的兒子隨身帶著一筆數目可觀的現金,今天從辛辛那提一家關係不錯的銀行來了一封電報,威廉在那裡提了五千美元,然後繼續遊歷到路易斯維爾去了,要在那裡接他的未婚妻。關於未婚妻的話是撒謊。
我們有一切理由認為,醫生拐騙了病人,以便得到大筆的錢。威廉與他那個領域最有錢的頭面人物有私人交情,他想要多少錢都可以從他們那裡得到。因此務必要抓住吉布森,將病人送回家。我被委派去完成這項任務。我得到了必需的全權和指示,還有威廉-奧勒特的一張照片,先乘輪船出發去辛辛那提。因為吉布森認得我,我還帶了幾件化裝用的東西,好在某些情況下不被認出來。
在辛辛那提我到有關的銀行去打聽,得知威廉-奧勒特和一個陪同在那裡出現過。我從那裡到了路易斯維爾,又得知這兩個人買了去聖路易斯的車票。我緊隨他們之後,經過長時間費勁的尋找之後才發現他們的蹤跡。
在這種情況下我的老亨利先生對我是很有幫助的,我當然很快就找了他。再見面看我成了偵探,他吃驚不小,他說很願意在我從新奧爾良回來之前為我保管那兩枝槍,它們太惹眼了,在追蹤時會給我帶來不便。因為奧勒特和吉布森乘一艘密西西比河上的船到新奧爾良去了,我必須跟蹤他們到那裡去。可是我要是預料到這追捕會發展到什麼樣,我就會把槍帶上了。
奧勒特的父親給了我一份目錄,寫著同他有業務聯繫的商家的名稱。在路易斯維爾和聖路易斯我去了幾家,查明威廉去過他們那兒並取了錢。他在新奧爾良兩個商業夥伴那兒就已經這麼幹了。我警告了其餘的銀行並請求他們,威廉再來就立即送到我那裡去。
這就是我取得的一切成果,現在我就一頭扎進新奧爾良大街上人海的洪流中去。為了什麼都不錯過,我求助於警察局,但得等著,看這些人幫忙會有什麼結果。為了使自己不至於無所事事,我就在喧嚷雜亂的大街上晃蕩尋覓——結果一無所獲。中午,天氣炎熱,一問德國啤酒屋的招牌吸引了我的注意。在這麼炎熱的時候來一口比爾森啤酒可能會好些,於是我就走了進去。
這種啤酒在當時就已經多麼受歡迎,這一點我可以從坐在酒館里的人數判斷出來。尋找了半天我才發現一張空椅子,在最後邊的角落裡,有一張只有兩個座位的小桌子。一個男人佔了一個位子,他的外貌也許正可以將想要坐第二個位子的客人嚇跑。我還是走了過去並問是否可以坐這兒。
他臉上掠過一絲幾乎是同情的微笑。他用帶有幾分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
「您有錢嗎,先生?」他問道。
「當然!」我回答說,對這個問題感到奇怪。
「那也能付酒錢了?」
「我想是的。」
「那您為什麼問我您是不是可以坐在這裡?我想您是一個德國佬,是個新到這裡的人。誰要不想讓我得到我滿意的座位,就讓他見鬼去吧!您放心坐下吧,誰要想禁止您那樣做,給他一記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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