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進貼著白色和金色的牆紙、掛著深紅色窗帘的小卧室,脫下身上的衣服,有些零亂地擱在雙人床那深藍色的床罩上。隨後走進浴室沖了「上崗」
前的淋浴。浴畢擦乾之後,又在鏡子面前修面梳發。
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從鏡子中凝望著他,眼神顯得分外有神,也顯得特別興奮。
那張清瘦、冷峻的面孔上永遠是那副不知疲倦、決不認輸的神色。他迅速、果斷地抹了一把下巴,不耐煩地用發梳把垂在右邊眉毛上的一縷黑髮撩開。修整完畢,他在腋下、脖子上灑了一些香水,然後走進卧室。
十分鐘后,他已打扮妥當了:時髦的白色絲綢襯衣、深藍色的海軍嗶嘰褲子、深藍色的短襪、閃閃發光的黑軟皮鞋,還在衣領上系了一朵黑色的蝴蝶結。他桌上攤放著斯卡尼那本關於橋牌作弊技法的奇妙的指南。
半小時中,他對照著書中關於具體技法的章節試驗著手中的牌,試了再看,看過又試。當他演習著關鍵性的「機械動作」、「藏牌動作」和「廢牌動作」時,他高興地發現他的手指非常聽話,甚至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即使是在做非常困難的單手「廢牌動作」時,紙牌也沒有發出不該有的響聲。
他十分滿意自己的牌技。
五點三十分。他把牌往桌上一攤,合上了書。
他走進卧室,在寬大的黑色煙盒中裝滿了香煙,又把它放回褲袋裡,然後,穿上上衣,檢查了一下皮夾子中的支票本。
他在那裡思索片刻,隨後選了兩塊白色的絲綢手帕,仔細地疊起來,分裝在上衣兩邊的口袋裡。
一切準備就緒,他點燃一支香煙,走回起居室,坐到寫字檯前的高背椅中,希望鬆弛了一下緊張的神經。他眺望著窗外空蕩蕩的廣場,想著就要開始的這個夜晚,想著「長劍」這家也許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紙牌俱樂部。今晚可有好戲上演了。他不禁笑了起來。
「長劍」俱樂部建於1776年,位於聖·詹姆士大街。它的發展彷彿從一開始就非常順利。到1782年已初具規模,同時開設了四、五張奎茲牌桌,還有惠斯特牌和皮克牌,以及一張骰子桌。之後,「長劍」開始擴充設備,專供聚賭的特製桌子從八張增設為二十張,其它遊藝部門也是一樣。至1960年,舊址翻新擴大,營業部門增多,俱樂部不斷地繁榮起來。至今,它算是倫敦規格最高的俱樂部。它的會員限制在二百名以內,每個會員候選人必須具備兩項條件才能入選:具備紳士風度以及十萬英鎊現金或業經擔保的證券。
除了賭博之外,「長劍」的服務規格也是極高的。以飲食為例,這裡的食物和酒都是倫敦最好的,而且沒有帳單,飲食方面所有的開銷在每個周末按比例從贏家所得款中扣除。所以儘管每周每人大約有五千英鎊在牌桌上易手,但負擔畢竟不算重,輸家也會由於得到了某些補償而感到滿意。
「長劍」的僱員也是無與倫比的。餐廳中的幾名女招待艷麗迷人,即使她們被一些年輕的會員偷偷帶入上流社會的社交場合,也照樣顯得光彩照人。
還有一些枝末細節能為這裡的豪華錦上增花。俱樂部里只流通嶄嶄的鈔票和銀幣。如果某個會員在俱樂部里玩了一個通宵,他剩下的鈔票和零錢會被新錢換掉。
所有的報紙必須用熨斗熨過才能送到讀報室。衛生間和卧室里的香皂和化妝品都是佛勞里斯公司提供的;門房有直通萊德布洛克的專線電話;俱樂部在各個主要的賽馬會上都包有專席,不論是洛德賽馬會,漢利賽馬會,還是威姆布利敦賽馬會;在國外旅行的會員還擁有各個國家首都第一流俱樂部的當然會員資格。
總而言之,作為對一百英鎊人會費和每年五十英鎊例行會費的補償,「長劍」
俱樂部使會員得以享受維多利亞時代規格的豪華奢侈,同時也為人們提供了每年心安理得地輸贏二萬英鎊的機會。
邦德想到這些,真希望今晚好好玩一場。這一生中他去「長劍」玩過的次數屈指可數。上一回他在那裡玩一局賭注很高的撲克牌戲還吃了大虧。不過,一想到有下大賭注的橋牌,一想到對他馬上就可以倒倒幾百英鎊時,他便有些急不可待了。
當然,還有那樁關於雨果·德拉克斯爵士的小事,也許今天晚上會因此而呈現一絲額外的戲劇色彩。
六點差五分時,天上響起了雷聲,象是馬上就要下雨,天色也忽然暗了下來。
邦德駕駛著他的本特利轎車向「長劍」俱樂部急馳而去。
第四章 露出馬腳
邦德把本特利轎車停離「長劍」俱樂部較遠的一處停車場上,下車繞著一道小巷進入帕克大街。然後站在「長劍」的斜對面,打量著「長劍」俱樂部那亞當式的正面建築。在薄暮中它顯得格外優雅。底層入口處兩邊的窗戶都拉上了深紅色的窗帘,一個穿制服的侍者的身影閃動了一下,拉上了大門進口上方的三座大窗戶的窗帘。邦德從中間那一扇看到了兩個人的腦袋和肩膀。那兩人都俯著身子,看來賭興正濃。也許正在玩十五子遊戲,邦德想。
他還瞥見了一盞閃閃發光的吊燈,那是照亮那各間寬敞的賭博室的三盞吊燈之一。
邦德決定進去。過了街之後,他直向大門走去。他推開轉門,走到樣式古老的門房前,門房的頭兒是布萊維特,他是「長劍」俱樂部的管理人,也是半數以上會員的顧問和朋友。
「晚上好,布萊維特。上將來了嗎?」
「晚上好,先生,」布萊維特說道,他知道邦德只要一來,必定要玩牌。
「上將在牌戲室里等你。夥計,領邦德先生上樓到上將那裡去。祝你快樂!」
穿制服的小聽差領著邦德穿過地上鋪著黑白大理石的大廳,登上裝著紅木欄杆的寬樓梯。然後他推開樓梯頂端兩扇大門的一扇,請邦德進去。長長的屋子裡沒有多少人。邦德看見局長一個人坐在中間一扇窗戶下面,獨自玩著單人紙牌戲。邦德打發走小聽差,踩著厚厚的地毯往裡走去。他嗅到一股嗆人的雪茄煙味,聽見從三張橋牌桌上傳來的細微聲響,還有那看不見的十五子遊戲桌上傳來的嘩啦啦的骰子聲。
「你來了,」看見邦德走過來,局長招呼了一聲,並揮手指了一下牌桌對面的那把椅子。「讓我把這一把玩完,幾個月來我還沒有贏過坎菲爾德這傢伙。喝點什麼?」
「不了,謝謝。」邦德在椅子上坐下,點起一支香煙,饒有興味地瞧著局長玩牌時那副專心致志的樣子。
局長在倫敦算得上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幾乎人人都知道一位麥耶上將、麥耶海軍上將司令、英國皇家海軍退役的高級將領。不過,大家認識他的是他的官階、他的過去、他的地位,而現在英國秘密情報局的局長,知道的人並不多。現在,局長坐在那裡打扮得就象聖·詹姆士大街上任何一傢俱樂部里的任何一名成員一樣。深灰色的西裝,硬挺挺的白領子,點綴著白點的深藍色蝴蝶結鬆鬆地系在脖子上,睿智的水手面龐,上邊有一雙清澈、銳利的水手眼睛。很難想象一個小時前他還在運籌帷握,對付英格蘭的敵人;也很難相信就在這個晚上,他的手會沾上新的血跡,或者在他的授意下完成一次出色的偷竊和令人厭惡的訛詐。
邦德與局長坐在一起,自然會引得別人多看他幾眼。從他的裝束來看,沒有人不把他視為一位財主,或是貴族式的人物,再不然就是來自外國的觀光富商。
連邦德自己也知道身上有一股外國味,不是純正的英國派。他很清楚自己個性太外露、坦率,不符合英國人含蓄的傳統。但他並不把這當回事。在他看來,要緊的是國外,他決不會在英格蘭找工作干,也不願意離開情報局的管轄範圍。再說,今天晚上來這裡純粹是為了消遺,也不需要什麼偽裝。
局長獨自玩了一陣后,哼的一聲把牌丟到桌上。邦德不失時機地把牌歸攏,自己本能地演習起斯卡尼洗牌法來,以飛快的動作將兩疊牌彈在一起,沒有一張飛到桌外。他把牌碼好,推到一邊。
局長朝一個走動著的侍者點點頭,「請拿皮克牌來,泰勒。」
侍者弓身而退。不多時兩副薄薄的新牌送上來了。他解下牌上拴著的帶子,把它們和兩個記分器一起放在桌上,然後侍立在一旁。
「給我拿一杯加蘇打的威士忌,」局長吩咐侍者。然後問邦德道,「你真的什麼都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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