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倫·坡中短篇小》 - P11

 愛倫·坡中短篇小說

 愛倫 坡 作品,第11頁 / 共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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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阿芒不想聽到這種結論。他看見前門沒鎖,便奔進黑洞洞的屋子,衝到後面的卧室。瑟文奈特夫人的屍體還躺在昏暗的大床上,燭火忽明忽暗,幾乎燒到了燭台的燭窩裡。地上有一把警官曾將它用來剔牙的摺疊刀。只有那西畢一個人跪在壁爐前的地上,拿著火柴劃了一下,火柴頭迸出了一股藍色的火焰,她把火焰急切地伸向爐柵。阿芒只覺得渾身的血往上冒,他一個箭步衝過去把那西畢從爐柵邊推開,女人的身子撞著了一張椅子,搖搖晃晃跌倒了。阿芒把手伸向那些煤塊,煤塊散開了,引火的小柴片也紛紛落下。阿芒果然發現了那皺巴巴髒兮兮的羊皮紙。

興奮至極的阿芒大聲喊叫杜洛克先生。他沒有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那西畢看清了這一切。後者從地上偷偷撿起警官遺落的摺疊刀,悄悄靠近他,往他背上紮下去。

杜洛克趕到了,幸好刀口不深,稍作處理就無大礙了。

杜洛克再次喊來警察。受傷的阿芒見沒有自己的事了,就重新返回酒吧。他要感謝珀里,至少要對他的工作付給合適的報酬。

酒吧到了,煤氣燈依然那麼淡淡閃爍,酒吧招待依然那麼殷勤客氣,但靠角落柱子的那張小圓桌卻空著。阿芒朝四處掃了一眼,然後指指那張桌子,向酒吧招待打聽坐在那張桌子邊的人上哪兒去了。

酒吧招待說:他們把這個醉成一團的流浪漢扔了出去,扔進了街旁的水溝里,估計他要爬一段路才能站立起來。因為這個窮鬼明明付不起錢,卻要了一瓶最好的白蘭地。在把他扔出去之前,他們還讓他寫了一張借據。

阿芒腮幫和脖子的青筋在抽搐著,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他解釋說那瓶白蘭地是自己要的,錢由他來付。

酒吧招待似乎想起什麼:那個瘋瘋癲癲的窮鬼一路上是曾嘮叨過有個紳士會幫他付那張借據的。

一切都明白了。任何解釋和憤怒都是多餘的。此刻阿芒唯一的願望是立刻找到珀里先生,因為珀里先生明天一早就要離開美國。今晚他究竟在哪家旅館過夜,或者是在哪個角落裡熬到天明?「我的好朋友珀里先生!」他說。

城市假期 Amocity!

  

聽到珀里兩個字,酒吧招待禁不住冷笑了幾聲:這並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在那張借據上。酒吧招待在口袋裡掏了半天掏出那張借據。

借據上這樣寫著:

我欠你一瓶最好的白蘭地,45美分。

羅傑疑案

一、香水女郎

能使有頭腦的人是不會相信巧合的。但是世上確有奇妙巧合,能使最有頭腦的人也為之震驚,從而對超自然的存在拍案叫絕。人們這種半信半疑心態只有靠「偶然性」學即「或然率微積分學」推證,才能掃除。至於這種微積分學,其實是一種純數學,在此我們把最嚴謹的科學方法用于思維來分析最難解釋的幻影與幽靈現象。

我應大家要求將公佈於此的奇案,按照時間順序,一條主線貫穿於一連串不可思議的「巧合」中。而它的另一條線,則是最近發生在紐約的「瑪麗·羅傑兇殺案」。

一年前,我曾在《莫格街兇殺案》一文中講述了我的朋友杜邦是如何聰慧過人,善於分析。當時我沒想到會再寫他的破案故事。然而,最近發生的驚人事件使我不得不再次將其付諸紙筆。由於我近來聽到了種種事情,如果我仍對以前耳聞目睹保持沉默,那反倒不合常情了。

杜邦破莫格街兇殺案后,立刻將其拋諸腦後,又恢復了過去那種沉思冥想的老習慣。他整天茫然出神,我與他氣味相投。我們仍住在聖日爾曼區的房子里,將身邊的平凡世界編織成夢幻。但我們的夢並被打擾。由於杜邦在莫格街兇殺案中的出色表演,巴黎警察局對他頗為另眼相看。杜邦之名變得家喻戶曉,他解開那樁謎案的方法其實極為簡單。這一點他從沒向警察局長說過,除我之外,可以說誰也不知道。這樣一來,難怪大家都覺得那是奇迹一樁,認為他的分析能力之所以高,是因為有超人的直覺。杜邦誠實但白,本可以把事情講明,但生性懶散,事過之後就興趣頓失,懶得舊事重提。因此他在警方眼中成了熱門人物,巴黎警察局有不少案子想請他幫忙。其中最重要的一起便是一個名叫瑪麗·羅傑的少女被殺的案子。

這事發生在莫格街兇殺案兩年之後。瑪麗·羅傑是寡婦愛絲黛·羅傑的獨生女。她幼年喪父,自父親死後,母女倆一直住在聖安德烈街。母親經營家庭客店,瑪麗給她幫忙。姑娘出落得儀態萬方,22歲時,美貌引起了一個名叫拿布蘭克的香水商的注意。拿布蘭克先生在皇宮街地下室開店,顧客是那一帶的投機商,拿布蘭克先生非常清楚,讓漂亮的瑪麗替他賣香水,肯定生意興隆。於是他重金相聘,瑪麗欣然接受,只是母親不大願意。

香水店老闆的預料果然變成現實,金髮女郎的美貌使他的店鋪名聲大噪。姑娘在店裡幹了一年多,有一天忽然失蹤,弄得那幫給她捧場的老主顧困惑慌張。拿布蘭克先生也說不清楚她去了哪裡,羅傑太太急得六神無主。報界立刻將此事大肆渲染,警言也準備立案調查。可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失蹤了一個星期的瑪麗又忽然回到香水店站櫃檯。她身體健康無恙,只是稍帶愁容。當然了,除了親友的問安外,誰來詢問她都一概不答。拿布蘭克先生同以前一樣,什麼都一問三不知。而瑪麗和她母親的口徑是她在鄉下親戚家住了一個星期。於是事情平息下來,為人淡忘。而姑娘顯然為了擺脫流言和大家對她的好奇,不久後向老闆辭職,回到聖安德烈街她母親那裡去了。

回家后大約過了五個月,姑娘忽然再度失蹤,這不禁又引起親友們的一陣驚慌。三天當中她杳無音訊,第四天有人發現她的屍體漂在塞納河上,就在聖安德烈街那一區對面的岸邊,離僻靜的圓木門一帶的荒郊不太遠。

這顯然是一起謀殺,由於此案的殘暴性質,由於受害人的年輕美貌,特別是她以前的名氣,敏感的巴黎人不禁對此案極感興趣。我真想不起來有哪件類似的事情曾產生過如此廣泛的強烈影響。人們一連好幾星期都談論著這個熱門話題。警察局對此案特別賣力,巴黎的全部警力當然發揮到最大的程度。

警方認為兇手不會逃得很遠,因為一發現屍體警方就開始了偵破。可一個星期過去,兇手仍逍遙法外。這時警方認為有必要懸賞通輯,賞金是1000法郎。與此同時,漫天撒網的調查仍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警方毫無目標地傳訊證人。由於此案沒有線索,公眾反而變得愈發好奇了。過了十天,有人建議應將獎金加倍。兩個星期過去了,案情仍毫無進展,於是巴黎人對警方固有的成見便通過幾次騷動發泄出來。警察局長見狀親自宣布,「擒得兇手者,賞金2萬法郎」,或者,如果兇手不止一人,則「每擒一名兇手,賞金2萬法郎」。同時還宣布,同謀犯若出面檢舉,可獲全赦。公告正文以外,還附有一個市民委員會的私人懸賞,說:除警方的懸賞外,該委員會另賞1萬法郎。這樣一來,全部賞金至少已是3萬法郎了。那姑娘本是一個平民,這樣的賞金算是破格的高了。

二、圍繞著屍體

人人都認為這起謀殺案會馬上偵破。警方也逮捕了幾名嫌疑犯,案子看上去確有希望,但審訊之後,發現所捕者均與此案無關,只好予以釋放。說來也怪,案發三個星期後偵破工作仍一籌莫展,弄得謠言四起,事情也傳到我和杜邦耳朵里。我倆當時差不多一個月;沒怎麼出門,報紙很少看,首先把這起兇殺案告訴給我們的是警察局長。他於7月13號下午登門造訪,一直和我們談到深夜。為了將兇犯繩之以法,他已使出渾身解數,但終告失敗,因此頗為氣憤。他帶著巴黎人特有的神氣說,此事關係到他本人榮譽,公眾都在看他,只要能解開疑案,任何代價他在所不惜。他最後以半開玩笑的口氣恭維了杜邦一番,說對杜邦的「傑出才能」敬佩之至,並提出一筆優厚的酬金。

我的朋友沒有接受局長的恭維話,卻欣然接受了酬金條件,雖然要到破案之後方可兌現這筆酬謝。條件談妥,局長立刻言歸正傳,解釋了自己的看法,並發表冗長評論,好不有板有限。杜邦穩坐在他常坐的那把靠背椅里,一副洗耳恭聽模樣。他始終戴著一副墨鏡,在局長長達七八個鐘頭的大侃之中,杜邦偶爾順著墨鏡底下往外瞟上一眼,從他的目光不難看出,他這個瞌睡睡得還真夠甜的。

第二天早上,我去警察局調出全部證詞的詳細筆錄,又到備家報社,將所有刊載此案的報紙各取一份。我剔除掉那些不真實的消息后,這批資料的內容是這樣的:

18XX年6月22日,星期日,上午9點鐘,瑪麗·羅傑離開聖安德烈街她母親的住所。出門時她與一個名叫雅克·聖尤斯達西的先生打了個招呼,說她要到德羅姆街的姑媽家待一天。德羅姆街是一條又短又窄、人口稠密的街道,離塞納河不遠,從羅傑太太家去那裡,抄近路只有兩英里。聖尤斯達西是羅傑太太家庭客戶的房客,也是瑪麗的男友。他說好晚上去接瑪麗,陪她回家。可那天下午下起大雨,他認為瑪麗可能會在姑媽家住一宿,所以沒如約去接。晚上,年愈

七十 體弱多病的羅傑太太念叨說她恐怕「再也見不到瑪麗了」。不過當時她這句話並沒有引起人們注意。


到了星期一,才知道姑娘根本沒去德羅姆街。一天過去,仍無她的音訊,於是大家各處尋找。到她失蹤的第四天,才有了她的確切下落。那天,即6月25日星期三,一個名叫博韋的先生同一個朋友一起去聖安德烈區河對岸的圓木門一帶尋找瑪麗,在圓木門他們聽說塞納河上漁夫發現水中漂著個女屍。拖到河邊,博韋先生一看屍體,就認定這是「香水女郎」。而他的朋友第一眼就將死者認出。

死者的臉上滿是污血,有些血是從嘴裡流出來的。溺死者大都口吐白沫,可這個死者臉上沒有白沫。死者的皮肉尚未變色,喉部有青紫印記和指甲痕。雙臂彎於胸前,已經僵硬。右手緊握成拳,左手半張。左腕有兩圈擦傷,顯繫繩索勒系所致。右腕亦有部分擦傷,背部滿是傷痕,以肩胛骨一帶為最嚴重。漁夫們是用繩子將屍體捆住拖上岸的,但並沒有因此而造成擦傷。死者的脖子腫得很厲害,未見刀口,亦未見任何硬傷。她的頸部緊勒著一條花邊帶子,帶子已勒入肉中,幾乎看不見,在右耳下方打了一於死扣。法醫檢查后認定死者已不是處女,曾遭暴力姦汙。屍體被發現時狀況完好,所以不難被親友認出。

城市假期 Amocity!

  

死者的衣服很零亂,被撕破過。外衣上有一道30成公分寬的口子,從臀部往上撕到腰間,不過沒有撕斷。這條布在腰間繞了三圈,在背後打了個扣結系住。外衣下面的襯衣為麻紗質地,撕了一道半米長口子,撕得非常均勻,看來撕的時候很小心。撕下的那一條,鬆鬆地繞在她的脖子上,打著一個死結。這條麻紗和那條花邊帶子之間拴著一根帽帶,帽帶上連著頂無邊女帽。帽帶打的不是女人們通常打的那種結扣,而是水手常打的滑結。

認屍之後,屍體並沒有按例送至停屍所(因為這樣做已是多餘),而在岸邊不遠的地方草草埋掉。博韋沒有聲張,盡量將此事掩蓋起來,直到好幾天後,公眾才有所知曉。但是,一家周報把這件事宣揚開來,於是警方將屍體挖出,重新檢驗。結果,除了上述情況外,什麼也沒驗出。警方把衣服拿給死者的母親和朋友們看,他們都證實說這正是姑娘出門時穿的。

這時,公眾的好奇心越來越大。警方逮捕了幾個嫌疑犯,又統統放掉。聖尤斯達西特別受到懷疑。一開始他說不清楚瑪麗出門那天他在什麼地方,後來又交給警察局一份具結書,把那天每個鐘頭幹什麼都列得詳詳細細。時間一天天過去,案情仍無進展,於是無數相互矛盾的謠言迅速傳開,新聞記者們也忙於推測分析。在這些推測分析中,最引人注意的是認為瑪麗·羅傑仍然活著——河中撈到的屍體是另外一個不幸者。我看不妨把這些推測摘給讀者,以下幾段就是從一家名叫《星報》的報紙上摘錄下來的:

18XX年6月22日星期天早晨,羅傑小姐離開母親家,說是到德羅姆街去看姑媽,或別的親戚。從此以後,再沒人看到她了,她蹤跡全無。到目前為止,尚無人聲明在她離開母親家后還見到過她。我們沒有證據說6月22日星期天上午9點鐘以後瑪麗·羅傑仍在人世,不過我們卻有證據可以說,直到那天上午9點鐘她還活著。星期三中午12點,圓木門附近的河岸處漂浮一具女屍。如果假設瑪麗·羅傑離開母親家三小時即被人拋入河中,那麼從她離家到屍體出現,也只有三天——三天還差一個小時。但是如果瑪麗果真慘遭殺身之禍,那麼認為兇手動手很早,得以在午夜前將屍首拋入河中,是講不通的。殺人犯通常選擇月黑風高行兇,不會在光天化日動手。推而論之,如果河中女屍確系瑪麗·羅傑,那麼死屍在水中也只泡了兩天半,充其量不過三天。經驗證明,溺水者之屍體,或者暴力致死後立即拋入水中的屍體,需要六至十天才會嚴重腐爛而浮出水面。即使用一門大炮轟擊一具浸在水中不足五六天的屍體,強迫使其浮出,事過之後,它也會重新沉下。因此我們不禁要問,在此案中,是什麼力量使屍體違反自然規則,提前浮出水面呢?如果死者遇害,屍體一直放在岸邊,一直放到星期二晚上才扔下水,那麼在岸上就可以發現兇手的痕迹。此外,即使是人死兩天後扔下水,屍體也未必那麼快就浮上來。何況,如果是樁兇殺案,殺人兇手也太蠢了些,拋屍時居然不系重物。在當時系重物本是一件舉手之勞的事。

編輯進而推論說,屍體泡在水中一定不止三天,至少15天,因為屍體已經嚴重腐爛,連博韋都辨不出了。接下去他的筆鋒一轉,開始對博韋發難。文章如下。

那麼,博韋先生根據什麼事實確信那就是瑪麗·羅傑的屍體呢?他一撕開衣袖,就說發現記號,證明死者是瑪麗。大家普遍認為,他所說的「記號」一定是疤痕之類的東西。其實他只摸了摸死者的胳膊,摸到了上面的汗毛——這也有點太玄了。博韋先生當天晚上沒有回來,7點鐘才捎話給羅傑太太,她女兒案子仍在調查之中。退一步說,羅傑太太上了年紀,悲傷過度,無法親臨現場,當屍體辨明是瑪麗的時,也總該有個親朋好友去現場了解一下驗屍情況。可是竟沒人出這個頭。聖安德烈街好象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就連寓居在羅傑太太家的房客都一點消息也沒聽到。瑪麗的未婚夫聖尤斯達西先生也是房客之一,他供稱,直到第二天早上博韋先生到他房裡,他才知道找到了屍體。人命關天的大事,大家竟這樣淡漠侍之,真使我們驚訝。

這家報紙刻意描述瑪麗親友那種無動於衷的態度,暗示他們並不真認為屍體是瑪麗的。文章寓意不言自明:因有人指責瑪麗失貞,於是瑪麗便在親友的幫助下,離開本市前往它處。塞納河撈出的女屍有點象瑪麗,於是親友便藉此機會,使公眾相信她死了。不過《星報》未免結論下得過早。事實上,親友們對瑪麗之死並不那麼冷淡。老太太本已身體極弱,加上這麼一刺激,當然無法前往現場。而聖尤斯達西呢,他悲痛欲絕,弄得激動異常,神智昏亂,博韋只好找來一位親友照顧他,並嚴禁他去參加開棺驗屍。此外,儘管據《星報》說,重新下葬是公家花的錢,說死者家屬力拒私人贈送購置墳墓厚禮,說沒有一名死者親人參加葬禮,可全部被事實推翻。後來,《星報》又撰文,企圖將髒水潑到博韋身上去,該文說:

現在此案又發生了新變化,據說,有一位B太太去羅太太家,正趕上博韋先生要出門。博韋先生對B太太說,過會兒有個警察來。他囑咐B太太,對警察什麼也不要說,等回來後由他來說,由此可見,博韋先生顯然知道些不為人知的情況。沒有博韋先生,案子就一籌莫展,不管你從哪裡下手,都要先攻開博韋先生。出於某種原因,他決心自己獨攬此案進程,不容別人插手。據某位當事人說,他巧妙地將死者的男性親屬擠出此案調查。看來他極為反對家屬看屍體。

文中又舉了一例,使博韋先生顯得更加可疑。姑娘失蹤前幾天,有個人造訪博韋先生辦公室,恰值博韋先生不在。此人發現房門的鎖孔上插著一朵玫瑰花,旁邊還掛著一個小留言牌,上書「瑪麗」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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