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 - P1

 三兄弟

 約翰 格里森姆 作品,第1頁 / 共9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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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1章


法庭書記員穿上了每周出庭的標準裝束,破舊褪色的紫紅色睡衣,淡紫色毛圈布浴鞋,沒穿襪子。穿著睡衣跑來跑去的囚犯不止他一個,但只有他敢穿淡紫色浴鞋。他名叫T·卡爾,曾在波士頓開過銀行。

他的睡衣和鞋固然令人討厭,但他的假髮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它從中間分開,層層向下捲曲,遮住耳朵,緊緊的分左中右三路沉甸甸地披在肩上。假髮是灰白色的,幾百年前英國地方行政長官所戴的式樣。是外面的一位朋友在曼哈頓格林尼治村的一家二手服裝店裡買的。

T·卡爾十分驕傲地戴著它出庭。儘管樣子很怪,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不管T·卡爾戴不戴假髮,別的囚犯總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在監獄食堂里,他站在那張搖搖晃晃的摺疊桌后,用塑料錘充當木槌,輕敲桌面,清了清尖細的嗓子,嚴肅地宣布:「大家注意!大家注意!北佛羅里達州聯邦初級法院現在開庭,全體起立!」

誰也不動,至少沒人想站起來。三十個囚犯懶洋洋地斜靠在椅背上,有的看著他,有的在聊天,好像他這個人壓根兒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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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卡爾繼續說道:「請那些尋求正義的人們前來申訴吧。」

沒人笑。幾個月前,T·卡爾第一次這麼說時,大家都覺得挺有趣。現在這隻不過是例行公事。他小心翼翼地坐下,讓人們有足夠的時間欣賞他肩上跳動的假髮捲兒。接著他打開用做庭審記錄的厚重的紅皮革筆記本。他對待工作真是一絲不苟。

從廚房走進三個人來。其中兩人穿著鞋。一個還啃著咸餅乾:那個打赤腳的人褲腿卷到膝蓋,露出長袍下細麻稈似的腿,黑黝黝光滑無毛,左小腿上還有一大塊文身。他是加利福尼亞人;三人穿著從同一個唱詩班弄來的淺綠色金邊舊袍。這些袍子與T·卡爾戴的假髮是從同一家商店買的,是他贈送的聖誕禮物:他因此保住了法庭書記員的職位。

當法官們長袍拖地、氣派十足、慢悠悠地走來時,聽眾中響起了噓聲和笑聲。他們在一張摺疊長桌后落座,距T·卡爾不遠不近,面對著聽眾。矮胖者坐在當中,他名叫喬·羅伊·斯派塞。因為沒有首席法官,他就當了首席法官。以前,斯派塞靠著家鄉小縣父老鄉親的推舉當上了密西西比州的治安法官。後來,聯邦調查人員發現他瞞報了從一家聖地兄弟會俱樂部所得的賭博收入,就把他革職了。

「請坐下。」他說。其實根本沒人站著。

法官們挪了挪坐椅,抖抖長袍,使之平順地搭在身上。監獄長助理佇立一旁,可囚犯們根本不去注意他。他身旁是一個身著制服的看守。三兄弟在獄方的許可下每周開庭一次,審理案件,調停爭端,解決犯人中的小打小鬧。他們在犯人中起到了安定團結的作用。

斯派塞看看備審案件目錄表,一張由T·卡爾準備的整潔的手寫紙,說:「肅靜!」

他右首坐著費恩·雅伯,加利福尼亞人,六十歲,犯偷逃所得稅罪,已服刑兩年,尚餘五年。他至今仍對願意聽的人說,他的倒霉是由長期的積怨造成的。一位共和黨州長成功地召集選民發動了一場罷免運動,把加州最高法院的首席法官雅伯罷免,主要原因是雅伯反對死刑以及他每次都採用高壓政策拖延死刑的執行。人們要看到流血,雅伯卻阻撓。共和黨人趁勢煽起一股反對雅伯的狂潮,罷免取得了巨大成功,雅伯被趕下了台。他們把他趕到大街上,就在他苦苦掙扎之時,國內收入署的人又找上了門,以偷逃所得稅的罪名起訴他。雅伯在斯坦福大學受教育,在薩克拉門托被起訴,在舊金山被判刑,目前在佛羅里達州的一家聯邦監獄服刑。

雖已服刑兩年,費恩仍滿懷怨恨。他仍認為自己是無辜的,仍夢想打敗對手,然而夢想正在破滅。他很多時間都在獨自一人慢跑,曬太陽,夢想過另一種生活。

「第一個案子是馬格魯德起訴施內特。」斯派塞宣布,好像一次重大的反壟斷審判即將開始。

「施內特沒來。」比奇道。

「他在哪兒?」

「醫務室。膽結石複發。我剛從那兒過來。」

哈特立·比奇是法庭的第三個成員。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醫務室里,痔瘡、頭疼或甲狀腺肥大什麼的。比奇五十六歲,是三兄弟中最年輕的。由於還有九年徒刑,他認定自己會死在監獄里。他曾是得克薩斯東部的聯邦法宮,死硬保守派,對《聖經》所知甚多,常喜歡在審判中不時地加以引用。他曾有政治野心,家庭也挺不錯。岳父家的石油托拉斯也很有錢。可他酗酒。這毛病後來導致他在黃石公園活活軋死了兩個徒步旅行者。當時比奇開的車是一個年輕女人的。那女人一絲不掛地坐在前座,醉得連路也不會走了。

他被判刑十二年。

喬·羅伊·斯派塞、費恩·雅伯、哈特立·比奇,北佛羅里達州初級法院的法官們,在特朗博爾被稱作三兄弟。特朗博爾是座最低限度防範的聯邦監獄,沒有圍牆,沒有隙望塔,沒有鐵絲網。假如你想坐牢,就進聯邦監獄,就呆在像特朗博爾這樣的地方。

「要不要做出缺席審判?」斯派塞問比奇。

「不,延期到下周吧。」

「好,我想他也逃不到哪兒去。」

「我反對!」馬格魯德在人群中大叫。

「太糟了,」斯派塞說,「審判已經被延期到下周。」

馬格魯德站了起來:「這己是第三次延期了。我是原告。我起訴他。每次開庭他都跑到醫務室去。」

「你們爭什麼呢?」斯派塞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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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美元和兩本雜誌。」卡爾回答。

「居然有那麼多錢?」斯派塞說。十七美元足以讓你在特朗博爾每次都被起訴。

費恩·雅伯已經煩透了。他一隻手持著亂蓬蓬的灰白鬍子,另一隻手的長指甲在桌上刮著。接著他伸出腳趾頭,嘎吱嘎吱地在地板上搓來搓去,那聲音聽了讓人直起雞皮疙瘩。以前,當他還是加州高級法院首席法官先生的時候,他常光腳穿木屐出庭,這樣就可以在枯燥的法庭辯論時偷空鍛煉鍛煉腳丫子:「延期!」他說。

「拖延正義就是拒絕正義!」馬格魯德嚴肅地說。

「說得好,」比奇說,「再延遲一周。施內特再不來的話,我們就對他做出缺席判決。」

「一言為定。」斯派塞斬釘截鐵地說道。T·卡爾在筆記本上做了記錄。馬格魯德氣惱地坐下了。他交給T·卡爾一份一頁紙的訴狀,指控施內特。只有一頁。三兄弟不能容忍冗長的文字。只需一頁,你就能得到開庭的日子。施內特的答辯狀是長達六頁的痛罵,結果被T·卡爾刪得面目全非。

規則簡單,訴訟程序短,當事人無須透露事實真相,審判迅速,當場裁決。只要當事人雙方都屈從於法庭的威嚴,那麼一切判決都有約束力。不得上訴,因為沒有地方受理上訴。證人作證時無須宣誓。撒謊是意料中的事。不管怎麼說,這畢竟是在監獄里。

「下一個是什麼案子?」斯派塞問。

卡爾遲疑了一下,說:「是專家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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