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麗雅目光憂傷、獃滯:「有時我想,愛情實屬罕見,幾乎無人經歷過愛情——大家只是夢想它罷了。也許,只要彼此善待對方,自我感到被人呵護,這就夠了。」
拉雅娜驚訝妹妹沒有愛情的幻想,驚訝她那悲傷而明確地表達出來的想法。「你怎麼辦呢,墮胎?」她問。
「我還不知道呢。」尤麗雅搖頭,「我已預約明天到醫院去做檢查。」
「明天?」
「是的。」
「想過把孩子拉扯大嗎?」
「想過。」
「那你就得獨自承擔責任。」
尤麗雅點頭。
拉雅娜突然說:「咱們可以一起做事。我要離開聖保利。」
「不想再登台表演了?」尤麗雅詫異。
拉雅娜做了一個否定的手勢:「現在就不幹了。這已成為過去。咱們也許該到鄉下去。錢,我足夠了,三個人也夠花了。」
尤麗雅打量著姐姐,突然發覺姐姐的孤寂、迷惘,於是抓住姐姐的手。「日子也可能會真正好起來。」她說著便淚流滿面。
拉雅娜也哭了:「咱們將共同關心——為有這個孩子而高興——同他遊戲——愛他……」姐妹倆又笑又哭,相互擁抱。她們似乎覺得未來陡然明麗起來,很有指望,再也不像幾小時以前那麼陰暗、那麼毫無安慰了。
與此同時,羅伯特在漢堡造訪了曼弗雷德-菲舍爾博士那氣度非凡的事務處。選擇這個日子拜訪從前的乾爹,是想給乾爹一個驚喜,可是這一天選得很不好。等候室里座無虛席,接待室里也總是來去匆忙。豪華的事務所前廳飾有霓虹燈雕塑和現代派繪畫,羅伯特已瀏覽十幾遍了。這家律師事務所位於蒙菲斯蒂克附近,可以眺望阿爾斯特內湖。曼弗雷德-菲舍爾的女秘書向他走來,臉上浮起一絲歉意和熟練的微笑。
「您還要等嗎,克朗佐夫先生?您自己瞧,我今天即使非常願意幫忙,也安插不進您的會見了。」
羅伯特無奈,就約定另一個日子告辭了。可是,當他手握門把手之時,會議室大門開了。
菲舍爾一如既往,衣冠楚楚,吻了吻一位女士的手,女士穿一襲緇衣。羅伯特認出是老希爾歇的遺孀,沒錯兒,是她。
「您是個立場堅定的談判對手,尊敬的女士。」他奉承道,又朝一位機敏的先生使眼色,這位先生正遞給女秘書幾份文件資料。
所謂「立場堅定」,是指阿爾貝特-希爾歇的遺孀把私宅以二十萬馬克降價賣給他了。那位機敏的先生陪同老太太向大門走去。曼弗雷德-菲舍爾這時才發現羅伯特,顯然因重又見到乾兒子而高興。
「嗨,體育迷,拉爾斯告訴我,你在漢堡,一定要到我們家吃飯呀!」
「行。」羅伯特說。
律師一把拽他進了會議室,女秘書直搖頭,有些氣惱。
「你父親怎麼樣了?拉爾斯對我說過這不幸的事件。他能挺過來吧?」
「希望他能。」
那位機敏的先生又攙和進來了。菲舍爾介紹道:「這是羅伯特-克朗佐夫,我兒子的同學。這位是倫茨博士,IEG公司的經理。」
羅伯特同經理握手。IEG在聖保利到處實施建築工程項目,羅伯特早有所聞。
「你在電話里暗示自己遇到了難題。能否簡單說說,體育迷?」
羅伯特朗旁邊的倫茨匆匆瞥了一眼,說:「我急需要錢。」
「無論要什麼,有我在呢。」
「不是為我,」羅伯特深吸一口氣,「是為我父親。」
「要多少?」
「七萬。」
「有抵押品嗎?用地產做抵押?」
「聖保利的那幢房子做抵押。」
「那麼,」律師說道,「我建議:賣掉!」
「這種設想必須排除!」
曼弗雷德-菲舍爾拍拍羅伯特的肩膀,以示安慰。
「價錢好就可以做這樁買賣。你要告訴我一聲,你父親是否同意,然後我再關心關心。」他伸手同羅伯特握別,「別忘了,一定到我們那裡吃飯。」
家裡可謂熱鬧非凡。米琦在吱吱作響的煎鍋和冒著蒸汽的大鍋之間急急奔忙,又提醒緊張的莎洛特要把芹菜切細一些,還對卡琳發火,說他還沒有切好洋蔥。人們預訂了六十三份盒飯,得保證準時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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