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斯嗅出警報解除,就長舒了一口氣:「保證不再發生類似情況!」
老頭兒對他審視良久,心裡在捉摸著什麼。「別忘了噢!」然後他藏起手槍,就好像那是一個公文包。
馬克斯大口大口地吸氣,雙膝的哆嗦也漸趨平和,偷偷地用手摸了一下汗涔涔的上唇。今天這一關總算逃過來了。
拉雅娜雖然從遠處沒有完全聽清父子的對話,但根據她看到的情況卻能斷定是父子反目!她像一隻騰躍中的豹子看見這一場景,表面上毫無興趣,實則隨時準備伸出利爪出擊。
格拉夫看看她,似在稱譽:「多有魅力的女娃兒。屬於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那一類,麻木不仁,只知伸手拽男人的陽具,另一隻手拿錢。」
賓士車開走了,拉雅娜目送著車子遠去。儘管她勸慰自己這些都無所謂,但馬克斯不辭而別,就這麼讓她傻乎乎地立在馬路上,還是傷了她的心。她極度氣惱,在身後重重地關上房門。此時天色漸明,清掃車的聲響已清晰可辨,城郊列車已朝四面八方開出。聖保利紅燈區此刻方才入睡,媳滅了燈火,打烊。
數天後,在一個清晨,魯迪-克朗佐夫坐在他那幢老房子的居室里,所有的窗戶都關著,沒有一絲流動的空氣,令人氣悶,這氛圍造成神經緊張。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把帶皮鞘的旅行刀、一根鋼質短棍和一把手槍,稍作遲疑后又放回原處。不,對他來說,用武器解決意見分歧和衝突的時代已一去不復返了。
衰邁老朽的阿爾貝特-希爾歇出現在他身後的門裡。此人是對面的房主,他的雙手像鏟煤的鏟子,布滿老繭和皺溝。他一輩子都在海港乾重活,一幢多家合住的出租房成了他養老的依靠,靠可憐的房租為生。他是可靠的朋友,人們都很願意同他喝酒。
「最好我同你一起去,」希爾歇說,「這種事你不能單槍匹馬。」
「這種事」魯迪還從未遇到過。他這是第一次不得不乞求債權人延期還錢。這就意味著一星期百分之十的高利貸。紅燈區別的人已不相信他的諾言了,致使他告貸無門。這情況在以前從未有過!銀行的小夥計打發他走,借口說分行行長一星期都不在。人們到處搪塞他,整個紅燈區都知道:魯迪-克朗佐夫還不起賭債了。
他與希爾歇外出時在走廊里遇到了拉雅娜。她穿著一件輕飄飄的襯衫,站在壁龕的電爐前煮咖啡。
「今晚你還得跳,知道了?」魯迪-克朗佐夫咕噥道,還在她的屁股上親切地拍了拍,「不能因為舞伴不爭氣就中止合同啊。」
「你得把那傢伙塞到別處去!」拉雅娜匆匆走進她的房間。她對魯迪-克朗佐夫頗為尊重,可是又不得不找個機會對他明說,她不想再跳了。她覺察到魯迪突然出現在她身後,不覺一驚,便轉過身來。
「幾年前,我從大馬路上把你要來,作為首席舞蹈演員在此登台,你不是很高興的么。」他輕言細語。
拉雅娜渾身哆嗦:「那是以前,魯迪!已經很久了。你在我身上大撈錢財。我並不欠你什麼。」
她聽見阿爾貝特在喊,他們必須快走,說偏偏在今晚遲到可不好。等到魯迪無語地丟下她,轉身同老友飛快地下了樓梯,她才倒吸一口氣,如釋重負。魯迪對她比預期的要溫和、體諒一些。
格拉夫每天早晨有個例行的碰頭會,今天會上氣氛有些緊張。原來是昨晚庫爾德人在他的一個娛樂場所里爭吵鬧事。他氣勢洶洶地命令手下人把庫爾德人的頭頭抓起來,並且說,要麼是那個傢伙尊重格拉夫所在地的警署,要麼是格拉夫親自把他的腸子掏出來。馬克斯急不可待,自告奮勇要去揍爛那傢伙的臭嘴,也好讓父親看看他是完全可以倚重的。可是,老頭子只是冷冷地瞅瞅他。
「你還是關心關心我們的投資吧,去炒炒股。我需要的是金融顧問——有頭腦的人——而不是打手。」
「打手」這個詞他是用低聲說出來的,語義雙關。顯然,馬克斯在中餐館打老婆的那一記耳光他仍舊沒有忘懷。老頭子不再瞧兒子,而是翻日曆:「克朗佐夫何時還債?」
「耳語者」在他身邊忙這忙那,殷勤服侍。「今天——誰都不給他貸款,他壓力可大啦。」
格拉夫志得意滿,朝「耳語者」點頭,以示鼓勵。「耳語者」在這天早晨請求格拉夫允許他陪同那個土耳其人與魯迪-克朗佐夫會面,並且還可以允許魯迪-克朗佐夫延期還錢。但樣子還是要裝的,一定要讓他看出我們也不是不通人情;但是,倘若「色子魯迪」到期仍無力償還——這是求之不得的——那麼,位於海倫大街的那幢老房子以及「藍香蕉」夜總會就是格拉夫的了,也就是說,擴建「愛神中心」的道路上就不再存在障礙了。
在不見人影的停車場,「耳語者」上了一輛黑色吉普車。開車的是那個淡黃頭髮的男子。兩人都戴反光的墨鏡,彼此看不見眼睛:簡直是沒有靈魂的面孔。
「格拉夫不希望克朗佐夫老頭碰到點啥?!」
淡黃頭髮的男子只是乾笑,並且鎮定自若,幾乎被逗樂了:「耳語者」真是瞎操心,格拉夫同老克朗佐夫一樣馬上也得完蛋,此後,對他重要的是找個可靠的安身立命之處。
「耳語者」受到了感染,也怪模怪樣地笑了。
「你同那個大個子陌生人談過了?」
淡黃頭髮的男子打量他,不動聲色。每個人的臉部都映在對方的太陽鏡的鏡片上。空氣像凝固了。汽車排出的廢氣真難聞。「那個陌生人希望淹死克朗佐夫。」
阿爾貝特-希爾歇與魯迪這時來到靜悄悄的海港碼頭。那輛舊車停在水邊。這地方是老漁港的一部分,遠離漢堡的經濟脈搏,是陡峭而破舊的碼頭堤岸的終端。聽不到叉式裝卸機的鳴響,惟有幾隻海鷗發出尖厲的叫聲。遠處,可以隱約聽見科爾布朗大橋上來往交通的嘈雜,大橋雄偉飛架,把海港和南面的工業區連接起來。
魯迪-克朗佐夫深吸一口氣,下車。前面遠處有兩個人倚在吉普車上。他們的形體在鉛灰色天空的襯映下顯得格外醒目。長時的寂靜僅被海鷗的嘶啞叫聲打斷,它們在海港上空盤旋。
魯迪-克朗佐夫先後向「耳語者」和淡黃頭髮的男子打招呼。他心亂如麻。這個人怎麼來了呢?他究竟是誰?為什麼「耳語者」來談判,而不是那個土耳其人?三人沿著海港堤岸走了幾步,說話的聲音很難聽清。希爾歇下了車,聽不清他們談話的詳細內容,只聽見魯迪-克朗佐夫的語氣越來越激動。那兩個人當中的說話者使勁兒搖頭。
魯迪不加理會,走到陡峭堤岸的最外沿。
「我會付錢的,可我在銀行里至今沒有找到人,請告訴梅默特,錢不會少他的,至遲下星期。」
「耳語者」的面孔扭曲了,可鄙地奸笑著。
「土耳其人馬上要錢,」他說,「乾脆把你的房子賣了吧!」
「我的天啊,我會搞到貸款的。真倒霉,可倒霉也不能賣『藍香蕉』呀!」
淡黃頭髮的男子上前一步。克朗佐夫益發情緒激烈:「明天我再試試,說話算數。」
「耳語者」根本不為所動:「錢到期該付了,拿來!」
「我的天呀,你們也得讓我喘口氣嘛!」
老頭子背靠堤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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