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阿惠來了,好像是聽說了我大鬧酒館的事。聯繫她的大概是橘直子。她幫我鋪好被褥,安頓好,又為我忙這忙那。
「不要再胡來了哦。」她一邊拿濕毛巾敷我的額頭一邊囑咐。和橘直子相比,這姑娘的臉龐還顯得很稚嫩,臉上的雀斑總有一天能消失得乾乾淨淨吧。
「你在聽我說嗎?」她有些不安地問我。
「嗯,聽著呢,以後再也不會幹那種事了。」把她和橘直子作比較讓我感到有些慚愧,她對我來說應該是無可取代的。
至於為什麼會發生昨天那樣的事,她沒再追問,好像是怕觸及那件事。她似乎也以她的方式感受到了我身體里發生的變化。反正今晚她的話特別少。
「那個……阿純,我今晚可以住這兒嗎?」她像個要坦白什麼的孩子似的望著我。這種問題她以前從沒問過我。
「當然好啊,」我回答,「留在我身邊吧。」
她似笑似哭地站起來,走近被扔在一邊閉置很久的畫架。「這幅畫完成了?」
「算是吧。」
就是從那張窗子望出去的風景畫,畫得實在太糟糕,我連再看一次的勇氣都沒有。我甚至始終無法相信那是我的作品。
不遠處隱約傳來歇斯底里的狗叫聲。「吵死了」我嘀咕著。
「好像是後面的四戶人家養的。」阿惠說。
「嗯,那種狗真該殺了。」
阿惠對我的話沒作任何回應。她盯著畫布良久,終於轉向我說:「阿純,我……我想暫時回鄉下去。」
「老家?」
她輕輕點頭。「媽媽的身體不太好,我也好久沒回去了……前段時間家裡就總來電話讓我回去一趟呢。」
「哦?什麼時候?」
「買了明天的票。」
「哦。」我只是應了一聲,找不到其他能說的話。也許,說「別回什麼老家了」,才是成瀨純一該有的反應。
「其實,我昨天把公寓退了,昨晚是在朋友家過的,所以今天要是不讓我住在這兒,我就要露宿街頭了。」她強顫歡笑,大概是在竭盡全力跟我開玩笑。
「你在這兒住就是了。」我說。
那一夜,我們睡在一床被子里。阿惠枕著我的胳膊,把頭埋在我胸前,哭了。我心裡非常清楚她為什麼哭,為什麼要離我而去。但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儘力掩飾迄今為止內心發生的變化,但無疑早被她看穿了。
我溫柔地抱著阿惠的身悼體。好久沒有仔細體味這種感覺了,但我並沒有勃起,這一事實讓人感到悲哀。
第二天,我把阿惠送到車站。我們倆並肩站在站台上的時候,我還在猶豫該不該把作為成瀨純一該說的話說出來。如果對她說不要走,她就能安心嗎?就算把她拉回來留在身邊,我們倆又能譜寫出怎樣的未來呢?
列車緩緩進站,她提起事先存放在投幣存物櫃里的行李。
「走了哦。」
我知道她在竭力掩飾內心的傷能。應該留住她,留住她就等於留住了自己。我終究還是沒能說出那句「不要走」,只吐出「路上小心」這樣毫無意義的台詞。
「謝謝,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哦。」阿惠答道。
她上了車,把臉轉向我,表情是我從來見過的哀傷。看到那張臉的瞬間,我隱約覺得頭疼,似乎聽見鼓聲由遠及近。
門關上了,列車開始啟動。阿惠朝我輕輕揮手,我也朝她揮揮手。
腦袋裡的鼓聲越來越大。咚!咚!咚!我目送列車離去,感到站立都很艱難,就蹲了下來。想吐,頭暈,我雙手抱頭。
「喂,沒事吧?」旁邊有人問我。我揮揮手示意不要緊。
不一會兒,腦子便開始恢復平靜。鼓聲漸漸遠去,頭也不疼了。我就那樣蹲在地上,看著軌道的前方。不用說,阿惠的車已經走遠了。
我為什麼那麼驚慌先措,只不過是少了個女人。
我站起來,瞪了一眼周圍那些大驚小怪的人,邁步離去。
【葉村惠日記4】
七月十四日,星期六(陰)
我是多麼懦弱、多麼卑鄙啊!終於還是從阿純身邊逃跑了。
是因為感覺到他已經不愛我了嗎?不對。他身上的變化並不是世人所謂的變心,這一點我最清楚不過,而他為此有多麼苦惱我也知道。
我還是逃開了。為什麼?說這樣對他來說也比較好,只不過是個牽強附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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