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晚安。」
「晚安。」
放下電話,我發了好一陣子呆。一點自信都沒了,只好試驗。
我慢慢站起來,拿過裝錄像帶的盒子,把最喜歡的那盤放進錄像機。是個偵破片,場面大,人物刻畫也很棒。可看大約二十分鐘我發現自己一直也不興奮。這並非因為已經知道故事情節,知道了也覺得有趣的才是經典片子。我換了一部科幻大片,還是一樣看到以前喜歡的特技鏡頭也沒什麼感覺。我把最後一盤放進錄像機,是個老片子,公認的青春故事佳作。結果仍然一樣,大概任何佳片如今對我來說都是充滿虛構的無聊電影了——以前看的時候我可是會淚流滿面。
關掉錄像,我看著空白一片的屏幕發獃。毫無疑問,我的內心在起變化,現在的我顯然不是以前的我了。
現在的我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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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大學校園也有人,但沒有了我住院時祥和熱鬧的氣氛,人們行色匆匆,在這樣的暑天仍穿著白大褂,臉上一副顧不上天氣炎熱的表情。人們星期天來大學各有重大理由,如同我一樣。
進了研究室,橘小蛆笑臉相迎。看到她的表情,我不覺一怔,她的臉上有種光彩——這在我出院時也感覺到了。間隔十幾天,這種光彩似乎有增無減。
「重返社會感覺如何?」她的語氣充滿親切感。此刻我不想讓她不安,就摸稜兩可地回答「還行」。大概是我說得有些不自然,她頓時面露孤疑。
她把我帶到另一個房間,若生已經等在那兒。照例問候之後,他馬上開始心理測試和智能測試,橘小姐在一旁做筆記。若生仍然面無表情,可能那是試驗者的方式,可我覺得自己純粹被當成了測試材料,不大舒服。
「通過重複這些測試,也能看出人的性格?」心理測試時我問道。
若生變換了一下虛無的表情,回答:「是的。」
「不能讓我看看結果嗎?」
「看結果?」他瞟了一眼橘小姐,「為什麼這麼問?」
「我想知道。想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的人,如果可以,還想看看我以前的資料。」
他使了個眼色,橘小姐出去了,大概是去向堂元博士彙報。我確信自己扔出的石頭像預料的那樣激起了漣漪。
「下次測試之前我考慮一下。」他說完接著測試。
結束后,他讓我去教授的房間。橘小姐正和教授說話,我進去,她隨即離開。
「有什麼煩惱嗎?」博士讓我坐在沙發上,他坐在對面問道。他的語氣很輕鬆,我卻覺得意昧深長,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不如說是疑問。」
「嗯,是什麼?」
「副作用。」我單刀直入,「腦移植手術沒有副作用嗎?」
「副作用?」像在思考這個詞的意思,博士重複了一遍,「這要看具體情況了,條件不同,結果也不同。」
「我呢?有產生副作用的可能性嗎?」
「你的情況,」博士看似在慎重考慮措辭,慢慢舔了舔嘴唇,「我們預想不會有副作用。我以前跟你說過,你和捐贈者的腦神經細胞配型很理想。就像是給機器裝上了純正的配件,應該不會有不協調的感覺。你也沒有頭疼或產生幻覺,對吧?」
「確實沒什麼不協調感。可……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是什麼?」
「和以前的自己不同……性格、愛好什麼的,想法也是……」我如實對他說了這一星期發生的各種事,主要是上班的事,還有和阿惠約會時感覺到的一些變化。我隱瞞了兩點,一是對阿惠的感覺,一是對臼井起了殺心。
「嗯,」博士探過身來,想窺探我眼睛深處,「大慨是長時間與世隔絕的緣故。不光是你,結束與病魔作戰的生活、回歸社會的人,會以不同於以前的態度來看世界,這不奇怪。」
我搖搖頭:「不是一回事。我出院后還一次都沒拿過畫筆,不,拿是拿過,一點都畫不了,完全沒有靈感。您看過我的素描本吧?應該能看出筆法在變化。我內在的變化從住院時就開始了。」聽我說到畫畫,博士陷入沉思,像是在找個合理樂觀的解釋。我繼續問:「是不是可以認為,是移植的部分產生了影響?」
他像突遭猛擊似的睜開眼,揚起眉毛:「你說什麼?」
「捐贈者的腦,您不認為為是它影響了我的腦嗎?」
「為什麼會這麼想?」
「關於腦移植,昨晚我想了一晚上。我的一部分腦因事故受損,便移值了別人的,也就是捐贈者的腦片,對吧?」
博士沉默著點點頭。
「我不知道那是整體的百分之幾,假設是百分之十,姑且算我的心還能維持原樣。但要是把比率提高到百分之二十,我的心仍然沒變化嗎?接著上升到百分之三十,如果我原來的腦只剩百分之一,而捐贈者的腦佔了百分之九十九,還能說那樣的腦所控制的心仍是我自己的嗎?我無法這麼認為。雖說不能跟腦移植的量成正比,但我想應該會產生相應的變化。」
這是我冷靜思考了以前阿惠無意間說的話之後的想法。她問過,如果你的腦全部按掉,那還是你嗎?
「你這種想法有本質上的錯誤。」博士說,「第一,腦移植不是修補損壞的混凝土牆,移植的可能性存在著界限,完好保留相當的部分是前提條件。第二,所謂的心並不是腦細胞本身,它是電波交換產生的結果,所以極端地說,即使你的腦袋裡裝的完全是別人的腦,只要電波程序是你自己的,就可以說還是你自己的心。」
「用一個人的腦可以組裝另一個人的心電程序?」雖然有點偏離主題,我還是吃驚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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