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聽見他出去時的開門聲音?
「也沒有。
霍桑點點頭:「好,你回到房中以後又怎麼樣?
「我那時受驚之餘,一時匿伏著不動。當然也睡不著。不多一會,我便聽得樓上的怪聲響。
「怎樣的怪聲響?」
「起先,我寄父喊哎喲之聲;接著,我又聽得像有一隻椅子倒在地上,又有重物傾倒的巨響。
「你聽了這些聲音之後,有過什麼動作?
「我嚇得兀自發抖。我曾低低地喚叫外祖母。伊已經睡著了,並沒迴音。我仍舊不敢出房去,不一會,我又聽得樓上舅舅的呼聲。我才知道已發生了什麼事變,便不顧危險,大聲呼叫起來。接著,我聽得海峰哥哥已從對面的次間中出來,我才敢開了次間的門,向他報告。其實我那時也報告不出什麼,但舉著手向樓板揩了幾指,叫他上樓去瞧。那時林生也披了短衣起來。他們倆便一塊兒趕上樓去。
這動人的敘述,到這裡已告一個段落,霍桑便緩緩地立起身來。他走到了北窗口汪銀林和張子新的座處,便站住了和他們低聲談話。我也默默地考量霍桑和玲鳳的一番問答。據玲鳳所述的經過事實看,如果所說的下話,那梁壽康的嫌疑,的確很重。他第一次在廠門口謊說,昨夜不曾出廠;後來又供認只到過裘家的後門口,不曾進去;現在經玲鳳的證明,分明他已兩次說謊。他為什麼一再說謊?那豈不是幹了什麼虧心事的明證?根據玲鳳說的話,他當時確有行兇的可能。那麼,這案子的兇手,果真就是他嗎?
霍桑又回到南窗口來,把身於靠著椅背,站住了繼續向玲鳳問話:「你說壽康和你寄父的感情素來很好,但近來他們倆可曾有過破裂的事情?
伊沉吟了一下,答道:「這個我不知道。他們在表面上並無這種事情。但內幕中究竟如何,我卻無從知道。
霍桑又道:「還有一點,我知道在這件兇案發生以前,屋中曾鬧過兩次鬼怪。你對於這事有什麼意見?
「我絕對不相信有什麼鬼怪。我早說過,一定有什麼人在暗中作弄。
「正是。你懷疑什麼人呢?
伊作遲疑聲道:「我沒有成見。但今年春天那一次事情,我記得壽康恰巧住在樓下。
霍桑點頭道:「不錯。你可是疑心他嗎?
「不是,我的意思,當怪事發生的時候,屋中恰有外客留住,那末免湊巧。就是三十那天晚上,我寄父的朋友伍先生,也同樣住在樓下。
「你對於這個姓伍的人有沒有意見?
「沒有。這伍先生難得到南邊來。他是一個商人,行為好像很正經。
「除此以外,你可還有什麼意見沒有?
「沒有了。不過我有一個請求。我的這一番話,最好請先生守著秘密,至少不要說明這報告的來由。因為我實在是怕壽康的。」玲鳳隨即怯弱地立起身來。
「這個不成問題,你儘管放心。現在他再不能利用你寄父來壓迫你了。
霍桑在送玲鳳出去以前,還附帶問幾句關於日暉和日升弟兄間的事情。據伊回答,也和霍桑從陸春芳嘴裡探得的消息相同。那日暉是在去年六月患傷寒而死的。那時日暉本害著傷寒病,躺了兩個多星期,忽然標金上起了風潮。他因著標金買賣上重大的損失,急了一急,病勢立即變化,就喪了性命。至於往日里弟兄間的感情本來很好。伊又說日暉的品行比較端正,雖也鰥居已久,比較日升的縱情女色,卻彼此大不相同。
玲鳳既去,霍桑便和汪銀林商量進行的步驟。
汪銀林說道:「據這女子所說,那梁壽康的犯罪事實已很明顯。不過有一個先決問題:就是這女子的話,這一次是否可靠,仍不能不加以考慮。
霍桑忽作堅決聲道:「這一層我可保證的。你豈不覺得剛才伊說話的聲浪態度,和前一次完全不同?你們也許坐得遠些,不能怎樣仔細,但我的老友包朗,就坐在伊的近旁。我想他一定也能夠給伊保證。
我點頭道:「正是。伊前一次談話的時候,兀自低倒了頭,目光不敢和人家平視,並且答話簡短,只恐怕露出破綻的樣子。此刻我完全不見伊有這種可疑的態度。我相信伊的說話的確真實可靠。
汪銀林道:「既然如此,那梁壽康已無可逃罪。如果他再不承認,但須叫伊來對質一下好了。」
霍桑卻又皺著眉頭,微微搖了搖頭:「這個結論,我以為還嫌過早。我們應得先向他徹底地究問一下,再走我們的結論不遲、」
張子新巡官插嘴道:「那末,可要我打一個電話給許署長,叫他暫緩移解,以便先生們親自去問供?」
霍桑點點頭道:「很好。你和他約定一個時間。三點鐘我們准到他署里。現在我們忙了半天,對於五臟殿連一接二的警告,勢不能再置之不理了。」
十四 義務辯護
我們在餐館中飽餐既畢,已經是兩點半鐘。我因著案子的將近解決,精神既有所集中,胃納因此大打折扣。霍桑的食量,也似比往日減少了些,只有汪銀林一人,大吞大嚼,胃口特別健旺。他挨餓了兩個鐘頭,胃中的需要既急,這時自然不得不加倍補充了。
那時餐館中已經落市,食客很少。我們所坐的一間小室,靠近窗口,壁角里又放著一隻電扇,安靜涼爽,很便於我們的談話、我們談話的題目,當然仍不出兇案的範圍。汪銀林堅持者梁壽康犯罪的成見,霍桑雖不反對,但也沒有贊同的表示。他的意見,以為行兇的動機尚須偵查,而事實方面,還有那根火柴,也還不能關合。汪銀林卻認為都可解答,對於動機方面,以為專家也許出於謀財,支票的冒領,就是一個明證。至於那根火柴,他認為也許人家的偶然遺留,在兇案上並無關係。霍桑也不深辯,只承認這少年是這案子的中心人物,握著全案的秘鍵,如果他能吐實,這案子立刻可以破獲。接著,我們就離了餐館,一同往南區警署里去。
我們到署里的時候,許墨佣不在署里。據那個值日的葉警佐告訴我們z他因著西區里的報告,關於那個提款予的黑膚圓臉的矮胖子已有下落,所以親自趕去調查,不久就可回署、我們如果不能等待,盡可先向架壽康究問。霍桑問起這梁壽康到署以後,曾否有過別的供詞。葉警佐回答沒有,並說他的態度非常強硬,彷彿有恃無恐。霍桑和汪銀林談了幾句,便定意把梁壽康先傳進來問話。
那梁壽康的態度果然非常強硬。他走進署長的辦公室時,兩手插在柳條白法蘭線的褲袋中,斜側著頭,挺著胸膛,又沉著臉兒,顯一種凜凜可畏的神氣。我暗忖在這種情形之下,若希望他能吐露真相,那未免吃力。所以霍桑這一次談話,有無結果,委實難言。他在霍桑對面的椅子上坐定,一雙凶狂的目光,直射在霍桑的臉上,彷彿要將霍桑一口吞下肚子的樣子。我暗想這少年剛才不知利害,曾想用武,看他此刻的態度,卻仍有用武的可能,我倒不能不防。霍桑仍顯得鎮靜如常。他的眼光中似乎絕不覺得壽康的兇狠神氣,更不顧慮他再會動武。
霍桑摸出一支白金龍來,自顧自地緩緩吸著。汪銀林也從一隻皮匣中抽出了一支粗黑的雪茄,陪著霍桑吸煙。我受了這種誘惑,自然也不能例外。因著我們三個人的聯合著進行著吸煙工作,反把那少年冷待下來。他的兇狠狠的神氣,既不能得到我們的理會,失卻它的作用,反有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傾向。
濃密的煙霧,在辦公室中瀰漫著,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我見梁壽康摸了摸他的光亮而向後梳的頭髮,又捻了捻鼻子,表示他心中正覺著抓摸不著的痛苦。再過一會,他當真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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