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又搖頭道:「沒有。我吃了一嚇,急急回房,趕緊把房門關上。我坐了一坐,還疑心是我的眼花,不料不多一會,主人忽在樓上喊起來。我才知道果真是鬼。
「但你當時不曾把見鬼的事說出來啊。
「我曾告訴過太太的,太太卻叫我不要聲張。
伊說道最後幾句,聲音特別放低。我也暗暗疑惑。昨天據裘日升告訴我們,那白色的怪物,只有他一個人瞧見,實際上這僕婦竟也同樣瞧見。但死者的岳母為什麼把這件事秘密起來?這一點似也引起了許墨佣的注意。他先前本提議急於要到外面去活動,此刻忽又變了主意。他聲言先須向死者的岳母吳氏叫進書房裡來問幾句話,然後再貫徹他先前的主張。
那吳氏已有六十多歲,不過枯瘦皺癟的程度,和趙媽相差甚遠。伊的面頰上還帶些紅潤,頭髮雖白,卻發出燦燦的銀光,可見伊平日營養得直。不過這時候伊的雙目紅腫,顯見發案以後,伊曾經過長時間的悲哭。伊身上穿一身拷綢衫挎,還是簇嶄新的。伊除了供述昨夜的經過以外,對於叫趙媽守秘的問題,解說得非常簡單。伊在事後聽了趙媽說的話,便也深信有鬼。不過,伊知道伊的女婿——裘日升——正害怕著鬼,若使把趙媽見鬼的事向他說明,不免會使他害出病來。所以伊的守秘的動機,完全是出於好意。許墨佣對於這一個解釋表示滿意,霍桑也並無異議。伊在上夜的事件上,又曾補充一個新的事實。
伊說道:「昨晚十點鐘過後,日升回房去睡,我雖也早就上床,但到了十一點鐘光景,我還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我忽聽得樓梯上有腳步聲音。我仔細一聽,很像有什麼人故意放輕腳步,在樓梯上走動。我一想到三十夜裡的事情,不禁害怕起來。我便從床上爬起,輕輕推醒了趙媽,叫伊走出去瞧瞧。伊起先推託著不肯,後來我再三勉強,伊才被了衣裳,開出房門去瞧了一瞧。據趙媽的回復,並無異狀。但我還不放心。我很懷疑,也許那海峰——」伊忽而頓住了,眼睛瞧著銀林,又瞧瞧那間和廂房分隔的客房,分明有所顧忌。
汪銀林用手指指客房,作會意狀道:「你疑心他嗎?
老媽點點頭低聲道:「正是。不過昨夜的事,我還不能說定是他。因為我聽了趙媽的報告以後,曾自己開了房門,輕輕地叫被屋裡的林生。我聽得林生的鼾聲很大,呼叫不醒,同時我又聽得客房中的咳嗽聲音,才知道上樓的並不是他。」
汪銀林又遭:「以後怎麼樣?
吳母道:「以後我就重新睡了。我剛才入夢,忽又被玲民的呼叫聲音所驚醒。
霍桑忽又抓得了機會似地從旁插口。他也放低聲音問道:「老太太,我也要問幾句。昨夜你聽得了林生的鼾聲,和海峰的咳嗽聲以後,可曾叫過你的外孫女玲鳳?
老婦張目道:「沒有啊。伊是睡在對面廂房裡的,差不多和我一個房間。上樓的決不是伊,你不要誤會。
霍桑點頭道:「是,是。我並無他意,隨便問問罷了。但他們父女之間,平日的感情,大概總是很親熱的吧?
老婦道:「是的。不過伊並不是日升的親生女兒,所以論到感情,伊還不及壽康。日昇平日是很疼愛壽康的。剛才海峰已打電話給壽康,他還沒有起身。他得了這個凶信,不知要怎樣傷感呢。
霍桑又問伊昨天伊曾否到過伊女婿的卧室里去,伊回說沒有。霍桑又提起日升的朋友伍蔭如、陸春芳二人。據吳母回答。那伍蔭如是日升的同業,從前弟兄倆住在城外的時候,伍蔭如每逢到南邊銷貨,總耽擱在他們家裡,所以彼此很相熟。末后,霍桑又問到死者和他哥哥的感情怎樣。那老婦答稱弟兄間的感情很好,但伊的神氣上似表示霍桑的問句已越出範圍,有些兒厭煩。
正在這時,忽發生了一個意外的岔子,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有一個穿白色制服的警官,汗流滿面地走進書室里來,要找許署長談話。那警官名叫張子新,是本區第二分區里的巡官。他的報告引起了一條新的線路,大家都很注意。
張巡官道:「署長,這件事發生在我的境界以內,我自然覺得責任重大。所以剛才我把區里的警士喚齊了,查明了那幾個昨夜派在這裡值夜班的,便一個個向他們仔細查問。有一個名叫李得寶的警士,派在這處崗位——就在喬家柵西口。昨夜他值班的時間,從九點到十二點。他在將要換班的半小時光景,忽見有一個男子急匆匆從喬家柵出去。那人走出西口時,恰巧有一輛空車經過。那人招呼了一聲,不講車價,跳上了車子,便向南馳去。李得寶當時本不曾疑心什麼,只覺得那人的態度有些匆忙罷了。但我查明以後,認為有注意的必要,故而趕緊來報告。
許墨佣連連點頭地說:「唉,這報告當真重要。從時間上說,這兩點合得攏了。因為李得寶瞧見的時候,在換班前半個鐘頭,那明明是十一點半。這案子又恰巧發生在十一點半。豈不是兩相合符?
汪銀林對於這個見解首先表示贊同,霍桑也點頭默許,不過他又補充了幾句問句。
他問張巡官道:「你可曾問那警士,他所瞧見的人,是不是從後門外的小弄中出去的?
張巡官答道:「問過的,他卻沒有瞧見。他只見那人走出喬家柵的西口。
「那麼,李得寶有沒有注意那人的打扮?
「他說他瞧見那人穿一件長衫,似乎是栗殼色的,不過他當時並不曾怎樣注意,總之是深色的罷了。他還見那人頭上戴一頂龍鬚草的草帽,身材不很高大。
許墨佣接嘴道:「他可曾注意那人穿什麼鞋子?
張巡官疑遲了一下,答道:「這個我倒不曾問過。推想起來,他在一瞥之間,又在黑夜,大概也不會注意到這。
許墨佣點點頭道:「夠了,子新兄,你這個報告,確實很有益於這案子的進行。現在請你再傳令你區里的警士們,叫他們留意這個模樣的人物。
他又旋過頭來,瞧著汪銀林和霍桑說:「現在這屋子裡的查問,可以告一個段落了。據我看來,昨夜裡後門開著,那個兇手一定是從外面來的。現在得了這張巡官的證明,更足見已毫無疑惑。
霍桑冷冷地插嘴道:「但那後門本是閂著的,你想那兇手又怎樣能夠進來?
許墨佣把兩臂在胸口交抱著,橫過眼梢向霍桑瞟了一下。
他道:「這也不難解釋。我見死者卧室的廂房中的東窗開著,窗口離地又不很高。那兇手也許就是窗口中進來的。」』
霍桑帶著微笑答道:「我的意見印和你不同。我見窗下滿種著晚香球,附近又排著幾隻荷花缸,絕不見有人越窗而進的跡象。
許墨佣皺眉道:「雖然,我們但須找著那個兇手,其他一切,都可以連帶解決。現在我想與其用腦,不如到外面去活動活動足力。恕我不能再奉陪了。』」他隨即旋轉身子,準備要跨出廂房的長窗的樣子。
汪銀林道:「你這辦法我很贊成。但你要偵查這外來的兇手,打算從哪方面進行?
許墨佣忽又站住了,捻了捻他的須角。嘴唇上也徽微牽動了一下。他又裝出道歉的模樣,彎了彎腰。
他笑著說道:「汪先生,請原諒。我雖已擬定了兩條進行的線路,不過我自己還沒有把握,說出來也許惹笑。所以我打算等我查出了些端倪,再向你報告。」
他說完了話,又像鞠躬似地彎了彎腰,接著他就陪著那張子新巡官匆匆出去。
汪銀林目光中含著怒氣,顯得他心中非常憤恨。霍桑卻仍安靜如常。他目送著許墨佣走出書室,臉上忽冷冷地露出一種微笑。接著,他摸出表來瞧了一瞧,回頭向汪銀林說話。
「九點半了。那死者的外甥梁壽康那邊,早已報了信會,怎麼還不來?」
汪銀林應道:「不錯,這個人遲遲不至,未免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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