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你腦子還夠用,沒有把他藏起來。如果他是被什麼人派來的,最大的可能是警察局。假如他不見了,他們就會警惕起來,好吧,如果我們走運的話,可能被說成是酒後打架。但不管怎麼說,謝苗,這種事是不能隱瞞的。如果他在尋找什麼,就是說,我們在什麼地方留下把柄,讓有的人不安了。我們自我感覺良好,可實際上有人已經追蹤我們4個月了。怎麼辦呢?你要趕快離開戈羅德。還有你,希米克,同樣。我自己不能走,我是療養院的工作人員,必須堅守崗位,以免引起懷疑。」
「那我怎麼辦呢?」達米爾搶著說,「我買的療養證是七天的。我對周圍的人都說,我在這裡的事情正好需要一周的時間。我不能三天後就離開!」
「你的事還沒最後定,晚上再說。散了,走吧!」
等大家都走了,柯季克坐到床上,彎著腰把一張認真填畫的打牌記分表撕碎,以防萬一。隨後他從休閑上衣口袋裡取出無線電話機,拉出天線。
「我需要談一些事情。」他說。
「現在不行,晚一點。」回答說
亞歷山大-卡扎科夫,25歲的年輕人,綽號叫希米克(化學家)。他不想離開戈羅德市,他擔心薇拉-傑尼索娃隨時會找他。誰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可千萬不要向她透露兇殺案的事。
他和小薇拉是一年前認識的。當時他在中學實習,教化學和生物。最初他並沒有注意她,更沒料到在這個天真無邪的天使般的面孔後面隱藏著對「成年人」生活的強烈興趣和渴望。當每天課後在空教室進行化學課的輔導時,她的大腿裸露得越來越公開,香水的氣味越來越誘人。對這些表現亞歷山大一時還沒領悟。小薇拉是個目標堅定的女孩,一旦她愛上亞歷山大,便義無反顧,既不怕被人恥笑為纏纏綿綿,也不怕被認為是放蕩不羈。亞歷山大連續觀察了她幾周,她的天生麗質,思想的敏銳和執著,對性解放的追求都讓他倍加讚賞。
「薇拉,」他以憂傷的目光、痛苦的聲調呼喚著他說,「我愛你,但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不理解我們。你剛13歲,而我已經24歲了。如果我們真的生活在一起,我會被投進監獄的。你懂嗎?」
「太荒唐了,」美麗天真的孩子卻不假思索輕率地聲稱,「我早就不是處女了。我們從五年級開始就玩『野菊』遊戲了。」
這使化學家更加放肆,無所顧忌。為拍C組片要找一個固定的女孩,比每次選新的更加安全可靠。A組片中出演的都是成年婦女,其中雖然並不都是妓女,但她們卻默默地干著。慕男狂的情況更複雜更危險。對於卡扎科夫來說,薇拉就成了最好的目標,特別是他為她編織了設法積攢很多很多錢逃往國外的幻想之後。一個如此聰明伶俐的女孩竟然相信他的胡說八道,使他無比驚喜。他有時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假裝成輕信的姑娘。但他和薇拉在他家消磨時間的那個晚上,他的一切疑慮煙消雲散。
「下一次我們可以到別墅去,雖然我並不喜歡那裡,」薇拉說,「自從莉里婭走後,我在那兒總是傷感。」
「莉里婭是誰?」化學家說著挪動身體,好在枕頭上躺得更舒服些。
「莉里婭是爺爺的情婦。比他小40歲。嘿,爺爺是多麼愛她呀!」她不無嫉妒地感嘆道,「每年都帶她去國外幾次,又是到現代的療養聖地,又是看那些大博物館,有一次,她提到很想看一看真正的英國公園,他便專程送她到英國。莉里婭是個快活而且善良的姑娘,爺爺給她買了套住宅,但她更喜歡住在別墅,整天整天地坐在台階上看那些樹木。後來爺爺把她嫁給一個公司的老闆,她便隨他去了維也納。在走之前她請求我和她一起到別墅去一趟。我們在花園中散步,她撫摸著每一棵樹,大哭了一場,哭得非常可怕。她說,與我爺爺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每當我到別墅,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當時悲慟的情景。因此,在那兒我總是很傷感。」
「為什麼你爺爺自己不娶她呢?」
「你說什麼?」薇拉從枕頭上欠起身子,驚詫地注視著化學家,「那奶奶呢?他還不打算和她離婚。」
於是化學家想:「她不僅出自於一個無憂無慮的家庭,而且這個家庭的錢多得使他們享有另一種生活方式。對於他們來說,去羅馬或巴黎也不過是像我去哈爾科夫或鄂木斯克一樣。難怪她相信我的話。你想,出國是多麼美的事啊!真想知道她的爺爺是什麼人。」
可是化學家並沒有直接打聽,怕引起女友的警覺。他是設法迂迴弄清的。弄清了,倒害怕起來,但退卻已經來不及了。在這之前薇拉-傑尼索娃已參加拍攝了五六部影片,認識了謝苗和達米爾,還知道了攝影棚的具體位置。只有寄希望於成功了。但要想成功不化為泡影,必須特別細心,處處事事讓薇拉相信他亞歷山大-卡扎科夫對她一往情深。沒有薇拉,他的生活不堪設想。亞歷山大已竭盡全力,盡其所能。可突然他怎麼溜走了?她一定會想她被拋棄了。
對娜斯佳來說,到山谷療養院的第七天一切都變了。昨天晚上她睡得很早,希望能睡個夠。但醒來時天還沒亮,又不再想睡了。像她這樣的真正的「夜貓子」,早起無疑會產生受刑一般難過的感覺。她在被窩裡轉動著身體,想躺得舒服些好再打個盹,但很快就放棄了無謂的努力,她不想再騙自己。
六天來,她總算矇騙了自己,讓自己相信「這不是她的事」,她不是在上班,而是在治病和療養。六天來,她故意不理會自己意識到的,脫離邏輯常規的各種跡象。整整六天她忘卻自己身為刑事偵查人員的形象,也算是成功了,卻落得個自尊心受傷害和忍辱含垢的愚蠢境地。娜斯佳下定決心再不要作踐自己,我願意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思考問題就是她最熱衷的活動。
她跳下床去洗淋浴。像平時工作前一樣,她為自己制訂了一套智力訓練項目,好使大腦進入工作狀態。今天她選定芬蘭一烏戈爾語系的語言中對直接補語提問題的規則作為練習內容,在她做完練習之後又把淋浴的水溫調冷到剛剛可以忍受的程度,頓時渾身感到一種熟悉的令人愉快的振奮。娜斯佳決定不去用早餐,煮了咖啡就開始工作了。
上午11點左右她下樓到前廳買了那裡有的各種報紙以及堆在書報亭里的一個月來的各種廣告信息,她夾著一大堆報紙走出大樓,在療養院花園裡漫步了大約一個小時,只是稍稍改變了以前走的路線。她在長椅上讀了一會兒報紙,然後回到房間在一些零散的紙上畫起離奇難解的筆畫。
到中午她的筆下已形成大體上完整的畫面,其中雖有不少空白處,但娜斯佳已大致想象出怎樣把它們填滿。這有待進一步核實和澄清。這時她對昨天提問她的偵查員的滿腹怒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意識到,作為一個就在阿爾費洛夫死前見到過他的人,她一定還會再一次受審問的。很可能出面的是另一位偵查員。他不會是那麼疲憊不堪的樣子,因此她有可能把她深思過的一切告訴他。
偵查員已經來了。為方便工作給他一個空房間按順序接待證人。阿娜斯塔霞-卡敏斯卡婭在他最急於談話的第一批約見者之列。她認為這是個好的預兆。
娜斯佳發誓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搞偵查工作也不是第一年了,知道地方警察局的人是怎樣對待住不久的莫斯科人的。他們故作友善姿態,掩飾厭噁心理,只等莫斯科刑偵局或部里的人一走,便不停地發泄滿腹牢騷。從首都臨時調來工作的人往往不知深淺,指手畫腳,恣意妄為,搞亂了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制定的行動方案。還要把他們迎進賓館,要保障與莫斯科的通訊,又要解決交通工具。為了表現主人的好客,還要給他們灌伏特加。這種前呼後擁的客人除了讓人頭疼之外,一點益處也沒有,當然,也有例外,如果是完全忠於職守的人,那麼例外就會多於習以為常的現象。但不管怎麼說,人們對中央來的「協助者」總是抱有期望。
娜斯佳考慮到這種種情況,決定儘可能以禮相待。不要一進門就擺出自己的一大堆推理,而要等待適當的時機,當自己感到需要的時候。最後,她想,人命案到底是人命案,幫助自己的同行也是責無旁貸,但願有那種機會。
偵查員對她很客氣,以她的名和父稱相稱謂,體諒她,如果她想吸煙,可以吸。他穿戴得過於年輕,筆挺的西裝,鮮艷的襯衣,同樣鮮艷的領帶,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稱,他臉上的皺紋和稀疏的頭髮無法掩飾他的年齡。
娜斯佳料想,偵查員很可能提出嫉妒殺人的說法,繼續昨天定下的思路。可是,他一開始卻提出這麼幾個問題:誰在什麼時間來的,是否有人企圖當面或通過她認識阿爾費洛夫。娜斯佳立刻明白這是在驗證「蓄意謀殺」的說法。戈洛文昨天曾對她說,死者在一個公司當司機,為總經理開車。她想到,一定是當地的刑偵處已經和莫斯科通了電話。看吧,明天、後天一定有人從戈爾傑耶夫那兒來。娜斯佳心裡很高興。
「阿娜斯塔霞-巴甫洛芙娜,您能說出阿爾費洛夫是哪一天到療養院的嗎?」
「不,不能。我只是在花園裡,當他走近我時才注意到他。難道他來的日期在療養證和登記簿上沒有記載嗎?」
偵查員毫不理睬她的問題,彷彿沒聽見似的。
「那麼,你認識杜布雷寧是在阿爾費洛夫之前還是之後?」
「之後,第二天。」
「他沒有請您介紹他與阿爾費洛夫認識嗎?」
「何必呢?」娜斯佳不解地說,「要知道他們同住在一個房間。」
偵查員沒任何反應,只顧接著提問:
「他們兩人中是誰,阿爾費洛夫還是杜布雷寧告訴您說他們兩人住同一房間?」
「杜布雷寧。他們在飯廳也正好坐在一起。」
「為什麼說『正好』呢?」偵查員已問得不耐煩了。
「因為這表明他們是同時來的。您可以去問問營養護士,讓她給您解釋吧!」娜斯佳本想發火,但及時清醒過來。忍耐一下,她叮囑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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