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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7點30分。回到奧洛夫松旅館房間后,我足足睡了一晚上。現在我養足了精神,在恩里克斯中尉陪同下,我拿起了偵聽器。我們擠坐在用篷布遮得密不透風的福特牌小卡車裡。中尉渾身都在冒汗,和他那「神力」鬥雞冠軍一樣散發著臭氣…
雖說早已習慣於埋伏和無休止的等待,可我還是感覺時間過得太慢了。我在思考著一個老問題:為什麼警察的手段到處都一樣?這時,我的目光停留在電流表的指針上。指針在向右側晃動。磁碟開始轉動起來。恩里克斯倚靠在我的肩上。
「嗒啦……」「嗒啦……」「嗒啦……」
我的心跳加速了。誰在通話呢?是從富歇那裡領取津貼的僕人呢,還是羅什-馬里亞尼本人?從聽筒增音器里可以聽見,撥號盤在緩慢地撥動著……不,這不可能是富歇的內線。他沒必要按號碼撥電話。只消拿起聽筒,就能接通椰林別墅和我們的小卡車之間的線路。
我們屏聲息氣地聽著撥盤的撥動。撥號停止了。撥號音也消失了。是對方放棄了通話,還是在猶豫要不要撥那個號碼?
「嗒啦……」「嗒啦……」,撥號聲又響了!這時,電話鈴響了。我連大氣也不敢吐一口,生怕偵聽行動會被對方發現。恩里克斯滿頭大汗,瞪大了充滿血絲的眼睛望著我。我撇撇嘴,表示一無所知。他顯得很沮喪。
電話鈴還在響著。這一次,鈴聲一直沒有停。沒人接電話。我想象著,那個不接電話的神秘受話人是誰。我猜測著,這惱人的、不間斷的鈴聲會在什麼樣的地方迴響:是豪華的住宅呢,還是骯髒的客棧?也許是在一家旅館里,或是飯店,夜總會?
我聽著,感到電話鈴響了五遍,還從雜音中分辨出了羅什的呼吸聲。我敢肯定是他。他沒有再撥號,掛斷了聽筒。要是他失望了,我會比他更沮喪的。我嘆了一口氣,真倒霉。恩里克斯站起身來,腦袋頂住了小卡車的篷布。一滴汗珠從他額頭滾落到我手上。我也一樣汗流浹背。最後一件乾淨襯衫總算沒弄髒。通過譯讀錄音磁帶,我有辦法查出受話人的電話號碼。「嗒啦」聲應該對應於一個地區的代碼。例如,我們在索賽街的電話號碼是安茹(Anjou)2830,撥2代表A,撥6代表N,撥5代表1,即265-2830。
這時,撥號聲又響起來了!神經戰又重新開始了。磁碟轉動起來。電話鈴聲響個不停。一遍,兩遍,三遍,……為什麼還要撥下去?對方肯定沒有人接。直到第五遍鈴響,還是沒有反應……第六遍鈴響時,話筒被摘下來了。我的心頓時收縮起來。我嗓子發乾,內心重新鼓起了希望。這肯定是一個暗號。先響五遍鈴提醒對方。然後再重新開始。恩里克斯從我臉上看出了情況,曲下腿來……
「Bondiornu.Cumustate?」
「Sicbe.」
「Facebellutempu.」
「ye。」
「Dumane,amatina.Seiora…」
「Capiscu.Avedeci.」①
①科西嘉語:「你好,怎麼樣?」「很好。」「天氣不錯。」「是啊。」「明天早晨。六點。先生……」「明白了。再見。」——譯者
咔嚓。電話掛斷了。通話乾脆、簡短,好像很具體,卻一句也聽不懂。看來是科西嘉語。我只聽懂了「bondiornu」和「Capiscu」兩個詞:「你好」和「明白了」。看來幹警察這一行真得懂好幾種語言。與其亂七八糟地教我們,行政當局還不如給我們上點英語和西班牙語課呢!還有科西嘉語課!在皮加爾可用得上呢!
他們說得極快,好像是約定一次會面……如果我立即把磁帶往回倒,再慢放一遍,就能破譯受話人的電話號碼。可要是那樣的話,就不能繼續偵聽了。我可能會漏過羅什的又一次通話,說不定那次通話是一條新線索呢。
看起來,羅什極有可能是與馬爾他人通話。除此以外,他能與誰用科西嘉語這樣簡潔地說話呢?從兩人的聲音里,我聽出了一種默契……不,那個不知名的對話者不可能是海地角的科西嘉僑民。好吧,也許還可能出現其它的通話,管它呢!馬爾他人要緊!我倒回了磁帶,然後按下放音鍵。磁帶轉得太快了。我趕緊用指尖止住。「嗒啦」、「嗒啦」的撥號聲很像河馬的吼叫。我分析著撥號聲,記下數字,又反覆地校核了好幾遍。得出的結果完全相同:9,173。
「9是雅克梅勒地區的代碼,」恩里克斯說,「至於173是哪裡,當地警察局會告訴我們的。」
「那裡離這兒遠嗎?」
「大約有200公里。開車去路程至少要花兩個小時。在山的對面呢。」
我手錶的指針指著8點30分。
「我們現在就趕到那裡去!」
恩里克斯獃獃地看著我,好像我要上九天攬月似的:
「這怎麼行!我得取得部長的批准!雅克梅勒在東南省,我們是在西部省。除非關係到國防大事,我們不能進入鄰省。不行,這辦不到!」
我想起,在國內也是這樣。雖然,巴黎警察局曾肆無忌憚地插足我在科西嘉島的許可權範圍,但照我看來這畢竟是一個例外!
「何況,我也不能動用通訊車。得另找一輛車。」
真是的!我怒火中燒。是啊,國內國外都一樣,死板的官僚程式使我們寸步難行,卻任憑歹徒們逍遙法外!
馬爾他人要是知曉這些,一定會哈哈大笑的。我預感到,一要是等下去,他就會再次從我手中逃脫。必須迅速行動,立即採取果斷措施。不能老呆在偵聽車裡浪費時間,或是去找上校,再由上校去請示部長,等待部長的許可……這樣非壞事不可!照這種速度,明天下午之前絕到不了雅克梅勒!
正當我大聲譴責誤事的官僚主義時,恩里克斯拍了拍我的肩膀。
「馬里亞尼出來了。」他對我說。
我剛來得及從車篷縫隙里瞥見一輛美國汽車的後車燈光。剎車燈閃了兩下,像是在嘲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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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公路上很涼爽。羅什-馬里亞尼驅車駛上橫跨弗魯瓦德河的大橋。自從「圖森-盧韋爾圖爾」號落戶雅克梅勒,停泊在海堤附近或由他命名為「特雷莎」的西瓦迪埃別墅對面以來,他在這條公路上已不知往返了多少次。他認識小鎮上的每一個警察和海關官員。海關辦公室就坐落在「破產」酒吧——對有錢人來說真不是個吉祥的名字——和老咖啡廠之間。他利用種種理由向這些人分送小禮品。於是,他的船始終乾乾淨淨,鋥光發亮。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無須任何形式的預先通知,他的快艇就能隨時駛離海地水域。港監和卡耶街上的旅遊局早就默認此事了。
羅什還常常邀請官兵和海關官員上船作客。這並不需要花多少錢。他先是饋贈在加勒比地區被視為上品的五星陳年紫朗姆酒,隨後又在「捕野牛者」酒家大擺筵席。這酒家原先是個海盜窩,當年摩根大盜曾在那裡糾集人馬襲擊巴拿馬。這樣,在渡海期間,他掌握了南部海岸警戒方面的一切秘密。鑒於他的好意和航海方面的出色技能,海岸守軍甚至允許他在一西瓦迪埃灣的岩石堆里系泊快艇。
馬里亞尼踏足了油門。龐蒂亞克牌轎車在通往萊奧甘的柏油馬路上悄然疾駛。萊奧甘曾是印第安人的村莊,坐落在一個叫「好日子」的地方。如今,在鋪滿碎貝殼的黑沙灘上,只剩下一座旅館的廢墟了。公路上,過往車輛對射的燈光不時掃過甘蔗地、富蘭花圃和野薄荷園。羅什邊開車邊哼著小曲。在奧洛夫松與富歇共進午餐的結果非常理想。特魯希略舊城的搶劫沒有顯露任何蛛絲馬跡。只是偶爾談起坎布齊亞。部長仍然相信,他還在聖多明各追蹤著杜瓦利埃博士。這太好了!羅什極力不讓部長察覺,甚至還裝模作樣地說:
「這位多米尼克真是個神秘的人物!簡直就不知道他會幹些什麼。他突然消失了,然後又出人意外地重新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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