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把這一幕也拍下來。」
麥克上樓修水管去了,我則走進工作室為我對安冬尼的採訪做準備。
1974年,安冬尼-劉易斯還是一個精神病患者。他在聖-昆延被關了九年,出來后他一直過著漂泊不定的生活。麥克是通過緩刑處才找到他——他住在一個鬧市區東部的精神病過渡療養院里。
我先給吉多打了一個電話。
「今晚我們要去安冬尼那兒。」我說,「我想能有個人幫我拍攝。」
「我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那地方可能又小又暗,麥克會和我們一起去,還會帶上槍。」
吉多「啊」了一聲,顯然有些吃驚。
我和吉多曾在一起工作多年,負責一系列國際新聞工作,而且每一次進行得都很順利。在薩爾多叢林中的一次事故之後,我改行做別的了,而吉多還繼續做他的工作。他一直記著我,經常給我寫信,並且每年都給我寄聖誕卡。後來,他也改變了主意不幹了,起初,他在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電影學院任教,接下來我聘用他做了我的攝影顧問,他的學生也作為實習生參加我的節目。現在他有穩定的收入,體面的社會地位,很有責任感,仍然像小夥子一樣,做事風風火火。他說他會在一小時內趕到我家。
在吉多來之前,我拿出警方關於安冬尼-劉易斯的文件。他曾因弗蘭迪的兇殺案被查過,因為在70年代中期,他曾經誘引並襲擊過五名警察,殺死其中三名,重傷一名。而且警察並不是他攻擊的惟一的目標——他還殺過兩名大學生,還用砍刀砍傷過一名。
剛開始時,警方四處尋找能把劉易斯和弗蘭迪的死聯繫起來的線索,但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私人關係。隨後,警方又開始尋找政治原因。他們調查了安冬尼-劉易斯和一些反對警方的反動組織之間的潛在聯繫,從黑人穆斯林到一些守舊的黨派發現了一些線索。
劉易斯的家被搜查過,並沒有什麼違法的東西。他們很窮,但是生活卻很穩定。我不知道審判機關有沒有確認劉易斯是否有犯罪動機,我甚至懷疑劉易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或許他心裡正在想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
假設一個警察被殺,他的同事們應該會像瘋牛一樣,不顧法律的約束四處搜查。但是事實卻相反:搜查進行得非常謹慎、徹底,絲毫不漏,調查弗蘭迪案件的警察從各個方面想把安冬尼-劉易斯聯繫到這個案子上,他們從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嫌疑犯,他們一開始就把他當成兇犯來分析。
我拿著文件慢慢踱來踱去,看警方寫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報告。
安冬尼-阿瑟-劉易斯,1952年2月22日出生於洛杉磯,母親名叫奧菲莉亞-金西,是一個單身女人,共生過五個孩子。金西夫人靠救濟金生活,是這個家的頂樑柱。
安冬尼-劉易斯於1970年從公立高中畢業,他的每門功課平均都在3.2分以上,這在當時是很不錯的成績。他向幾所本地的大學申請獎學金,但都沒成功,後來俄勒岡州波特蘭市的里德大學錄取了他——那所學校是洛克菲勒基金資助的,專門收取成績不優秀的學生。他在1970年9月至1972年5月期間在那兒學習,之後被開除。他的成績單上寫著:對待學習沒有積極性。
里德大學並沒有什麼好名氣,那只是一所很普通的學校。在與那兒的學生及他的老師的交談中並沒有發現劉易斯與什麼反動組織,包括黑色穆斯林有什麼關係,別人都說他是一個很喜歡孤獨的人,沒有什麼親近的朋友。
1972年被學校開除后,劉易斯回到洛杉磯,接下來就很少露面。他母親也很少看到他,他經常變換工作。從1972年7月到1974年7月,他共做過五份報酬很低的工作。他的同事說他的性格內向、沉默寡言,只有惱怒時才有所不同。有兩次,他因與主管發生暴力衝突和對抗而失業,他的老闆也因他過去的事而蔑視他。那年七月份以後,他對找工作已不抱什麼希望,所以,他對社會及政府開始持仇恨的態度。
到1974年7月,劉易斯已積鬱了四年的失望和仇恨,正好當時他遇到了一個兒時的朋友羅伯特-沃特金斯。這個人說服劉易斯接受穆斯林觀點,劉易斯把黑色穆斯林的報紙《穆罕默德真言》帶回他母親的家裡。「我自小把他養大,一直是基督教徒。」奧菲麗亞-金西對警方說,「他以為自己是什麼,竟改成信仰穆罕默德。」
劉易斯可能改變了宗教信仰,但是他的生活習慣卻沒有改變:他吸煙、喝酒,還吃燒烤豬肉。我想他加入這個組織可能只是想讓自己變成一個有威懾力的人。
1975年3月19日,他的穆斯林朋友羅伯特-沃特金斯被捕了,因無故殺害一名叫搭便車的人而被宣判有罪。
舊金山有一個聲名狼藉的死亡使者般的殺手,他殺害白人並給警方送去自吹自擂的字條。當洛杉磯也出現類似的一些犯罪活動時,人們都心驚膽戰,以為那個殺手又來到這個城市,或者他又訓練出一個和他一樣的人。1973年12月12日到1974年11月27日之間,在洛杉磯市內及郊區共發生了七起兇殺案及企圖謀殺執法人員的案件,而且有四條街上的兇殺案和襲擊事件似乎是同一個人所為,在這些案件中,總共有五人被害致死,三人重傷。
1974年7月14日,星期天,一名西方大學的女學生在學校附近散步。這所學校和俄勒岡州的里德大學差不多,學校條件很一般。那是一個寧靜的夏夜,那傢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野蠻地用砍刀向這個女學生猛砍幾下,然後就不知去向了。那個女學生拚命反抗,打掉了那人的眼鏡,並用手指挖了那人的眼睛,而且也看到了那人的臉,她在醫院裡對警方詳細描述了當時的情況。
學校方面對此事十分關注,學生們也因此人心惶惶。警方經常到學校去詢問。並檢查每個黑人男學生,甚至包括那些並不和罪犯相仿的男學生,這使學生們氣憤不已。
五年後的一天,洛杉磯警方的兩名警察詹姆斯-范-皮爾特和克爾特-哈博在校園附近聽到有人呼救,他們警覺地四處搜尋了一下,發現一名中等身材、體格結實的可疑男青年,他們讓他站住並準備上去查問一番,但是那名男子突然回過身來,用空手道功夫將哈博打倒在地,緊接著,搶過范-皮爾特的0.38英寸口徑的左輪手槍開了六槍,把范-皮爾特打成重傷,然後拿著那支槍逃走了。
1974年9月3日,兩名南加利福尼亞大學的學生一起出去野營時被人殺死,沒有目擊證人,但法醫從一死者屍體中取出的彈殼是0.38英寸口徑的槍射出的。
10月6日,曾有一個求救電話打給洛杉磯萊諾克斯分局長官,兩名當班的警員趕去調查。大家提醒他倆小心點,因為這次的情況和上次哈博與范-皮爾特遇到的很類似。出於前車之鑒,所以當他倆走近一個可疑的中等身材的年輕人時十分警惕。那人突然使出空手道功夫企圖打倒他倆,但這一次他被這兩個警察制服了。這個年輕人就是安冬尼-阿瑟-劉易斯,他被抓到萊諾克斯分局,後來被他母親保釋。
半個月後,在一個星期一的晚上,一名在鬧市區的州辦公大樓負責保安工作的加利福尼亞警員被人用0.38英寸口徑的左輪手槍打死。過路人看到一男子從現場離開,他詳細地描述了那人的外貌:中等身材,體格較結實。
在九月中旬時,還發生了另一起襲擊案件。有一個星期天晚上,一名男子打算去教堂,當他正在倒車時,被一發子彈擊中面部,子彈是從0.38英寸的手槍中射出的。那名男子僥倖活了下來,他說:「一個傢伙走過來問我幾點了,然後『砰』的一聲,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1974年9月27日,是感恩節的前一天,兩名英格伍德警局的警察攔住一名年輕的黑人進行詢問,這在當時是很正常的,他們小心地向那人走近,當那人想從槍套里拔槍時,兩名警員迅速繳下了那支0.38英寸口徑的手槍,並逮捕了他。
經證實,那名黑人男子就是安冬尼-阿瑟-劉易斯。從他身上繳獲的0.38英寸口徑的槍就是從警員詹姆斯-范-皮爾特身上搶走的那支。另外,從被害警員胸部取出的彈頭,從去教堂那人臉上取出的彈頭,以及兩名南加利福尼亞學生屍體中的子彈頭和劉易斯所持槍中的子彈均屬同一型號。專家經過驗證,劉易斯的聲音和電話中的聲音絲毫不差,那名西方大學的女學生從兇手臉上打落的眼鏡也是劉易斯的。
這時我聽到麥克已在樓上咒罵那些該死的管道,樓上傳來刺耳的敲擊金屬的聲音,然後安靜下來。過了不一會,麥克開始哼一支很老的漢克-威廉姆斯的歌曲,我想可能很快就能洗澡了。
吉多來得很晚,大約9點才到。當我打開門時,他說:「你的臉色看來不太好。」
「你打扮得真像一個流氓。為什麼穿這麼一身,是為萬聖節準備的嗎?」
「只是為了舒服些。」他穿了一條黑色運動褲,一件黑色上衣,還戴了頂黑色的帽子。他帶來一瓶蘇格蘭酒。
我從他手裡接過酒說:「你又想告訴我些什麼?」
「你看出來了?」
「是的,因為你又喝酒了。」
「那酒是給你的,瑪吉,我想你或許需要喝點什麼放鬆一下。」
「你覺得我很緊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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