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拚命克制著,才使我的聲音保持客氣:「我的親戚是一位十分高尚、很有才華的小姐,她做任何人的妻子都配得上。」
「噢,我相信在她的圈子裡——銀行職員和喜歡以醫生頭銜給自己增加體面的軍醫們中間——她很受人尊敬。」
我以性格溫和著名,但是此刻我的名聲成了問題。我猜想戴維-休伊特意識別他做得太過火了,因此他立時停住,而且,當我轉身面對他時。他做作地揮了揮手。「那麼,好吧,讓他們結婚吧。讓他們結好吧。他們為了愛情結婚。呸!真絕妙的一對!還有像由於漂亮臉蛋而產生感情那樣愚蠢的事嗎?我告訴你怎麼回事吧,親愛的醫生——你為什麼不讓我弟弟講講我的未婚妻的事?我想那個故事你的美麗親戚會很感興趣。然後再問問我們的可愛的安德魯他母親今天夜晚在哪裡。再見,醫生!」
我讓他走了,然後回到我的房間。福爾摩斯正在那兒等待,他激動得兩眼放光。「關上門,」當我進屋時他說,「我有東西給你看。不過,親愛的朋友,你看上去多麼惱怒啊!在這兒坐下,我幫你脫靴子時,對我講講你的煩惱。」
我把我和戴維-休伊特的談話告訴了他。我講的時候,開始看出了它可笑的一面,而且,由於受到了福爾摩斯那親切的言語的鼓勵,到我敘述完時,我甚至大笑起來。
「十分有趣,」福爾摩斯評論說,「安德魯少爺從未向我們指出他本人和他哥哥間有這麼多惡感。不過戴維未婚妻的事聽起來並未給安德魯增添多大榮譽。」
「當然啦,戴維依舊是個單身漢,」我指出。「不必費勁想象就看得出一個長著安德魯-休伊特那種相貌的人會怎把一個少女從她原先選擇的對象身邊吸引走。」
「還有對母親的嘲笑。好好注意那點吧。」福爾摩斯寬舒地坐在椅子上,深思熟慮地說:「顯然,戴維認為他母親拋棄了丈夫和家庭。但是現在聽聽我的消息吧。」他把手伸到外套里掏出盤成一卷的一個東西,他以馬戲團領班的揮舞動作把它拉直了。
「丟掉的馬鐙皮帶?」我喊起來,「你在哪兒找到的?」
「在愛德華-休伊特房間的櫥柜上面的抽屜里。我們的確很幸運,他根本沒有找到機會處理掉它。在正常的情況下,我會把證據放回原處,但是即便沒有一屋子僕人,我在那兒也不能好好地把它研究一下。你看得出,皮帶上的古怪破口需要仔細分析。」
我拿起那根皮帶,研究著它的斷頭。皮帶的一邊顯然被一系列雜亂無章的小裂口削弱了,而破裂處的殘餘部分是一道參差不齊的裂縫,顯然是在騎手試圖承受跳躍的震蕩時出現的。
「你想這些裂口是用什麼搞出的?」我的朋友問。
我講話以前又檢查了它們一下。「根據它們的外表判斷,是用窄刃沖頭或鑿子搞的。不過這有什麼呢?」
「臂如說,為什麼不用隨身攜帶的小折刀呢?」福爾摩斯問,「什麼男士不帶小折刀呢?當他本來可以用任何人都可能帶著的那種小刀時他為什麼竟採用了一把與眾不同的工具?」
「也許,」我推測說,「他帶著一把多用刀。好多這種刀帶著一種沖頭或鑽子。不過,無論如何,你在愛德華-休伊特的房間里找到了它: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未必如此。轉移物證以便嫁禍於人我們已經見了不止一次了。內德-休伊特心裡肯定有些隱情。不管怎樣,即使把皮帶從地上撿起藏起來的是他,那也並不意味著淡化它的就是他。他可能在保護別的人。」
福爾摩斯提出了解答,但又用「如果」「但是」框住了它,使我陷入絕望。「那麼我們和找到它以前一樣毫無進展。」
福爾摩斯抿著嘴笑起來。「不像那麼糟,親愛的朋友。順便說一句,你今天早晨騎馬出遊好嗎?」
「十分愉快。休伊特上校是個志趣相投的老傢伙,當人不故意折磨他的時候。」
「你恰好很迎合人的心意,」福爾摩斯祝賀說,「即使沒有別的,他也會把你看成為梅爾羅斯小姐增光的人。你和那位志趣相投的老上校討論了什麼?」
我列舉了我們騎馬旅行期間提到的一系列問題。
「除了和長子的短暫遭遇戰,你有機會和兒子們談話嗎?」
「僅僅是表面應酬一下而已,」我回答,「理所當然地他們似乎都服從父親——我想怕惹他生氣。他身上有幾分令人生畏的氣質,既像許多有個性和領導能力的人一樣。譬如說,你,福爾摩斯。」
「什麼?」我的朋友驚呼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怕我嗎?」
「不,當然不是。然而,我不願意使自己行動失當,如果你明白那種區別的話。」
「你個人欽佩地說明了自己的意思,不過你認為那位上校——」他的話被外面重拳反覆敲射門的聲音打斷了。福爾摩斯鎮靜地把馬鐙皮帶捲起來,塞進口袋裡,然後向我點點頭讓來賓進來。我拉開門把手時,幾乎被愛德華-休伊特撞倒,他以前的冷靜舉止被那種使我覺得極像他父親的憤怒狀態代替了。
「我很高興你們倆都在這兒。」他宣布,用腳後跟一踢把門關上,就大步走進房裡。他綳著臉注視著我們,從一個望到另一個,好像他在發起口頭攻擊以前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似的,「我不要求長篇大套地解釋。真實情況通常可以放在三言兩語中,而且我向你們保證我只要你們講實話。讓我先坦白地對你們講講,使你們明白事情是怎麼個狀況。」他講話時鎮靜下來。他的話講得更流暢了,「我猜想你們已經知道,我弟弟安德魯有草率做出決定的經歷,特別在他與朋友交往方面。昨天,在你們的行動不完全像人們期望的平常家裡的客人應有的樣子時,我毅然決然地給倫敦蘇格蘭場打了電報,看看他們是否遇見過一個歇洛克-福爾摩斯或者一個約翰-華生。今天早晨我們出去騎馬時來了回電。一個格雷格森檢查官給予了你們倆很好的評價,要不然我就會立即把你們從我父親的土地上轟走。不過我認為有權利要求了解為什麼梅爾羅斯家的人聘請一個私人偵探來調查我家裡的事情。我不會讓我父親給調查代理人追逼審問,這一點我可以毫無保留地告訴你們。也許你們可以先告訴我我弟弟是否知道你們是誰,是幹什麼的。開始進行解釋吧。」
在這樣的對抗前面。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要把回答的責任交給我的朋友。然而,這一次,由於他惱怒萬分地瞪了我一眼。使我喪失了勇氣。「我對你這麼說過吧,關於我們的職業如果從一開始就坦率地講了實話,我們就免了這種麻煩了,難道沒有嗎,華生?現在把我放在了最糟的境況中,總之你很擔心的事恰好發生了。是的,休伊特先生,我是一個偵探,是蘇格蘭場非常熟悉的人,就像你發現的。從一開始我就完全贊成這麼說,但是華生認為如果知道了我們的行業會使這家人很不自在。然而,我在這兒根本不是辦事。我和我的朋友華生來這兒——格雷格森檢查官對你講了我們是老朋友——是作為他和他的親戚的夥伴。我承認騎馬打獵的前景是一個不可抗拒的誘因,而且我對梅爾羅斯小姐選擇的丈夫懷著好奇心。安德魯當然知道我平常的工作。至於我的蒙蔽行為,你可能已經推測到我從來不喜歡這樣。許多人在偵探面前覺得很不自在儘管是真實的,但是當他們認為自己又受了騙時只使事情更糟。我們完全應該坦率老實,華生,本來應該使休伊特先生省掉這一切麻煩。現在恐怕他永遠不會信任我們了,你確實是一個仔細的人,先生。我從來沒有想到一個主人會給蘇格蘭場打電報來證明兩個客人的身份。」
愛德華-休伊特被這番話搞得似乎有點吃驚,就像我本人一樣,但是他開始大聲恐嚇:「我弟弟容易受到壞勢力的影響。在這樣的事情上他沒有判斷力。」
「如果你是指我的親戚簡說的……」我怒沖沖地反抗說,但是福爾摩斯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制止了我。
「喂,華生,讓我們試著了解一下休伊特先生的看法。他只要了解他根本不用擔心害怕我們。你現在滿意了嗎,休伊特先生,如果你願意,我甘心情願在今天吃午飯時向全家承認我的職業。」
愛德華-休伊特盯著歇洛克-福爾摩斯,好象在他的面容上尋找著他的真實意圖的線索似的。很清楚福爾摩斯說的話他一句也不相信,但是同樣顯而易見他對此毫無辦法。「不,」他終於回答說,「你隱瞞此事可能是最正確的。我父親喜歡離群索居,這一點你從我們全部時間都在這個窮鄉僻壤里度過的事實中可以推測出。因為你已經不受他歡迎了,福爾摩斯,就讓事情維持現狀吧。兩位再見。」他急急向後轉,突然離開了房間。
當他身後那扇門關上時,福爾摩斯讚許地拍拍我的肩膀。「哦,華生,說得好。『如果你是指我的親戚簡說的』,」他用幾乎和我使用的同樣聲調重複說,「愛德華少爺可能懷疑我的話——實際上,我確信他很懷疑——但是你的憤怒使他確信了,這使他不再懷疑你是梅爾羅斯小姐的親戚。恐怕我估計錯了你做演員的才能!」
「謝謝你,福爾摩斯。」那位偵探很少恭維我,但是我有義務沖淡那種讚揚,「不過我真的很氣憤。我實在沒有辦法。休伊特家的人對待梅爾羅斯小姐的態度簡直令人不能容忍。」
我朋友的臉耷拉下來。「你這麼認為,是嗎?你領會錯了,華生。我們在這兒不是解決家庭爭吵.更不是支持哪一方。我們在這兒是解決一件罪行,防止另一件罪行——如果會發生另一件的話。梅爾羅斯小姐和你有什麼關係呢?直到昨天你才知道劇場節目單上她的名字,我想你扮演她親戚的角色未免太認真了。這可不行,我的朋友。她是一個委託人,僅此而已,如果你記不住這一點,我建議你回倫敦,把事情交給我吧。」
福爾摩斯對我怒目而視,直到他很滿意把我懲罰夠了,我悔悟了為止。「我會儘力記住你說的話。」我低聲說。
「好。但是,甚至你的過失對我們的目標都有助益。而且你對休伊特上校的尊重——好了,別否認你對他評價很高——畢竟可能使你添幾分公正無私的心理。不過現在讓我們考慮一下我們的處境吧。愛德華-休伊特並沒有提他丟了馬鐙皮帶。這意味著他聰明得隻字不提還是他還沒有發現它丟了?要不然,如果是別人把皮帶放在他的櫥櫃里,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它在那兒。」
「如果他本人犯了罪,為什麼還要和蘇格蘭場聯繫?」我問。
「也許是嚇唬人,或者害怕。」
「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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