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迪恩接過報紙讀起來。
三 奇怪的房客
閱讀這張報紙的當然不止吉迪恩一人,比如說,有一位小坦尼森夫人和她的房客就讀著這張報紙。小坦尼森夫人是個不整潔的纖弱婦女,稀疏的灰發,瘦而尖削的相貌,眼旁有許多皺紋,下巴上也長了許多粗硬的灰毛。她的胸部平坦得象塊板;有些人簡直不能相信,掛在她前室餐具柜上面的真會是她的全家福照片:一共有4個女孩3個男孩。
多年來坦尼森夫人的生活來源是愉快地收到她家庭成員共同分擔的每周5英鎊饋贈。她還依靠招收房客,指望精明選擇優勝賽馬而得的少量進項,現在她只有一個房客——布朗先生。當她看到布朗先生時,她就為他感到惋惜。他是個如此缺乏自信而易受驚嚇的小人物,臉上有一種被遺棄的凄涼神情。她對他知道得不多,但他告訴過她,不久之前他在一次事故中喪失了妻子和孩子,並說他現在是在「收拾殘局」。坦尼森夫人的心自然而然地向布朗先生表示同情。她從他為住宿和伙食所付的每周四幾尼幾乎得不到什麼收益。
布朗有很憂鬱的灰眼睛,他有沒血色的、抖抖擻擻的嘴唇,行動很不顯眼,很多時間都是獨自一人在自己房間內度過,聽聽留聲機唱片的音樂。雖說坦尼森夫人既不能理解也不會欣賞,但毫無疑問覺得那是「好」音樂。她不知道他的主要工作是什麼,但很明顯他承擔各種稀奇古怪的差使。有時他白天工作,有時在夜間工作。他服裝的質量很好,他的兩隻衣箱和一隻大皮箱也都是優質的。他有一種紳士氣質,使人們打消了好多疑問。她覺得她家有這樣一位儀態優美的紳士很有幸,因而希望他長期住下去。
前一夜他外出工作了,他到家大約是4點左右,然後上床睡覺。她當然是聽見他回來的。
今晨布朗看起來很疲倦,他右手上了繃帶,是粗粗地紮上去的,但他和坦尼森夫人對此都沒有什麼品評。她知道不論何時問他私人問題時,他都傾向於沉默不語。
她把報紙推到他面前,那是她早晨常從街角報攤上買來的《環球晚報》,她從中翻閱當天賽馬情況,以便計劃她小小的下注。
布朗先生驚愕地看著那報紙。
「我確實不——」他開始說道,因近視而湊近凝視。當她準備抽走報紙時,他突然因驚奇而出氣。她認為這是世界上最恐怖不過的事,要知道這是令人震驚的:8個人被燒死。
布朗在桌子跟前站了起來,一隻手扶著椅背。她仍將報紙拿在他眼睛跟前。他總是臉色蒼白,但現在臉頰似乎全無血色,他嘴唇張開,好似他讀到的恐怖事件狠狠地打了他一棍,坦尼森夫人還從沒見過任何人臉色如此嚴峻過。似乎過了很長時間,他才伸出右手拿住報紙,左手伸進胸袋掏眼鏡。坦尼森夫人驚奇地看到他的手在發抖,報紙也在顫動,這又一次使她肯定,布朗先生是個非常善良而好心的人,能為別人的遭遇所感動。他戴上眼鏡,讀了報頭標題,然後閱讀經過情況。突然他坐下,報紙也跌落了,蓋在為他中餐準備的刀叉盤碟上。
「我——我很抱歉,」布朗用喘不過氣來的聲音說,「我感到很不舒服,坦尼森夫人,那經過使我難受。」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從她身邊擠了過去。她聽到他上樓走進他房間,而且上到半樓后他幾乎是跑步前進的。他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樓上布朗先生的前室俯瞰巴特西電站的一群建築物,他這時正站在窗口。他的眼睛發直,視而不見地凝視前方。他的臉變了樣,他的雙手緊握,老是喃喃不休地對自己說:「我以為是空房,我以為是空房,我以為是空房,我以為其他房間的人有足夠時間離開,我以為……」
在他心底深處他知道他走錯了樓層,上面一層住房才一直是空著的。但他不承認這錯誤,他不承認自他妻子兒女夭折后他一直不能清醒地思考。
不久他有了個奇怪的發現,痛苦並不那樣巨大。好象密勒一家的死使這痛苦減輕了。
四 鎮靜的告警者
吉迪恩又到了卡邁克爾的俱樂部。
卡邁克爾是個對吃很講究的人,而吉迪恩則是個饕餐。這裡的牛排布丁味濃開胃,在一般餐館已吃不到了。卡邁克爾叉起一塊烤鮭魚,過分講究地撕去魚皮。他們是走來的,邊走邊談了些蘭貝思大火的事。但沒等吉迪恩吃完,卡邁克爾就說:
「吉迪恩,我要見你是因為我和我的幾位高級官員認為蘭貝思大火至少有幾個特徵是很奇怪的。至今所了解的案子情況中,是否有什麼情況對你也有這種啟示?」
「首先最明顯的一點是沒有任何詐取保險費的勸機,因此可能的動機是謀殺,」吉迪恩說,卡邁克爾點點頭。他淺色的眼中有一絲閃光說明他暗中掌握些東西要在適當時候說出來。吉迪恩在想到底是讓他取得些小勝利好呢?還是把自己心中的見解和盤托出。他決定讓卡邁克爾有個機會。
「第二點是縱火犯並不是住在經濟公寓中的什麼人——根據分局報告,每個人都考慮過了。」
「這我不知道,」卡邁克爾說,眼中那一絲閃光更明亮了。「吉迪恩,你也許會認為我是小題大做,但我的高級官員中有些人和我被過去5個月內所發生的三起也可能是四起這樣相同的大火搞得迷惑不解。」
「啊,另外幾次大火,」吉迪思叫道。
「是的,其中只有一次有重大的縱人嫌疑,」卡邁克爾說。「那個月在貝思納爾草坪爆發的那場火燒掉了7幢計劃拆毀但仍住著人的房子,有兩人遇難——一個婦女和她的女兒。」
「我記得那火,」吉迪恩說。「那被歸結為小孩想在一間密室中做爆竹而引起的。大家入屋后,他們從堆棧偷來的一些炸藥棒在室內爆炸,據你們的人說是由火星引起的。」
「對的,」卡邁克爾同意道,「接下來的一次火是在白色小教堂。沒人受重傷,但與昨夜燒掉的兩幢經濟公寓大樓一樣燒毀了大樓的內部設備。」
「我記得的,」吉迪恩同意,「一台廚房鍋爐爆炸,是嗎?」
「那是分析,」卡邁克爾答道。「第三次大火是在坎寧鎮,那次有更多的陋房被燒掉,大多數都已無人,並計劃拆毀。但有十幾戶住著人,所有住戶都及時逃離。」
「第四次大火是在貝思納草坪附近同一地區。你將意識到所有火災都在貧民區,而且都在計劃拆毀或應被計劃拆毀的建築物內,還有一個因素可能你沒有理由搞清。」
「說下去,」吉迪恩說。
「至今我只能根據這些火災推斷,在這些大火之後,總有一人打999電話給最近的消防站,不報姓名,要求救人。發話人找消防負責人談話,告訴準確的火災現場,不作進一步解釋就掛斷了電話。每一次案例中都有一個消防負責人的評語:「有欺騙嫌疑,」那是因為發話者太鎮靜了——大多數真正的要火情報急都是匆忙和慌亂的。你知道我們收到的假告急比真的還多,對嗎?」
吉迪恩點點頭。
「我的注意力首先被引向這一事實,這些火燒的都是貧民住房,而且沒有顯而易見的動機。」卡邁克爾說,「還有,除了在坎寧鎮發生的那次之外,每次都有如何引起大火的合理解釋,都知道有汽油帶人起火現場。甚至後來還有跡象說明有人用空房子作非正式倉庫在裡面儲存汽油。現在我們已能證實昨夜大人是由縱火引起的,其它火例也可能是這樣的。還有,昨夜電話是從離火災現場大約10分鐘步行路程的公用電話亭打的,那電話說明了確切的火災地點就掛斷了。你瞧,吉迪恩,任何人都不可能從那電話亭處看到火災現場,而在靠近火災現場周圍還有十幾個電話亭可用。
「能肯定嗎?」吉迪恩尖銳地問。
「我確信。」
「我把你所說的情況理解為,」吉迪恩並不開始吃放在他面前滲出汁水的金色布丁,而是注視著卡邁克爾。「我把你所說的情況也可理解為這些勾當是同一個縱火犯乾的。你能讓我看看你弄到的全部報告,直至最微小的細節嗎?你能安排你那些人中的一個和我們警廳聯繫嗎?我要安排馬杰特森負責那事。他是我們管縱火的最佳人選。」
「我會做好一切能對你有幫助的事的,」卡邁克爾應允道,明朗地微笑著,「在我皮包內有我全部檔案副本,我當然能肯定覺得對你是不需要作大量說服工作的。」
「還有什麼推測嗎?」吉迫恩問。
「我覺得那還有點兒太早,」卡邁克爾猶豫不決他說。「假使在這一系列貧民區大火之間有什麼聯繫的話,那麼——你就可能面對一個狂熱者,他認為搶在當局之前行動是他的責任。我們對待過好幾個這樣的人,通常他們都是很快就落網的。我經常在納悶,能被這種動機驅使的人能成為多麼聰明的人哪。那就是為什麼我覺得非跟你談談的原因。我們對我們的福利狀況和消除貧困區方案感到非常尷尬,」消防隊長繼續道:「但你大概也和我一樣知道,很多地區的情況可以使人無比震驚。有一天我從曾研究過的統計數字分析,我的部門認為勞動區中部、東部和東南部的火災險情比其它住宅區的要高一倍,完全由於老房老地產沒有令人滿意的防火設施以及人口嚴重過剩。在那裡,在有些火情中水只放在一所房屋的一層樓上。我們並沒如我們喜歡想象的那樣文明和先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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