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菲爾在外面放風,而我則在暗暗咒罵那些笨蛋們,他們顯然不懂得選擇碰頭地點。藥房、小酒店或熱鬧的大街的拐角處,都要比這種黑暗、僻靜的小角落安全得多。
我慢慢地在雜亂無章的包裝箱中摸索著,傍晚的陰暗光線透過臟乎乎的玻璃射進來,可以看見幾輛巨大的叉車圍成一圈停在那裡,就像入睡的魔鬼一般。高高堆放的包裝箱也都靜靜地躺在黑暗中。我厭煩地揮了幾下胳膊。這裡太安靜了,死一般的安靜。如果匿名者沒有騙我的話,他早就該出現了。
「喂!」我提高嗓門喊著,「從你的藏身之處出來吧!」
一片寂靜之後,冒出一個沙啞、激動的聲音:「是科頓嗎?」
我猶豫著要不要馬上回答。職業殺手常用這種方式來確認來者是不是他們要下手的對象。我只覺得全身一陣刺癢,突然感到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還沒等我作出決定,倉庫後面的某個地方傳出一陣噪音。
先是一聲金屬的喀嚓聲,然後是一陣有規律的、相當大的轟隆聲。只在一剎那間我立刻明白了,這是發動機的聲音。一輛叉車啟動了,接著我聽到硬輪胎在水泥地上的刺耳摩擦聲。
我突然明白了。
「小心!」我大聲喊道,「快離開包裝箱,到這邊來!」
我邊喊邊朝傳出沙啞嗓音的兩堆包裝箱中的過道跑過去。我被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上。我晃了晃,直起身又向前跑。在我右邊的某個地方,響起了第二輛叉車的發動聲。
借著透過天窗的光線,可以看見滾動門前的一塊空地。這塊空地大得足以使緊急情況下的卡車調頭。在水泥地上擺放的、塗著黃油漆的包裝箱一層層的幾乎壘在天花板上,箱上用刺目的紅油漆標著公司的名稱,在這座由包裝箱壘起的牆前面站著叫我到此處來的匿名者。
他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公雞,身材瘦小,頭髮稀疏,黑色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他猶豫著,不知該朝前還是向後,是向我跑過來還是躲到離他最近的角落裡。我的目光使他直哆嗦,在他的身後,叉車的發動機轟鳴聲像一群大黃蜂在憤怒地嗡嗡叫。
我知道,我無法制止這場災難。
當這個小個子男人彎腰企圖躲到暗處的一剎那,從黃色的包裝箱后響起一聲槍響,木片飛揚著。我聽到從危險地段傳來匆忙的腳步聲,接著包裝箱牆倒塌下來,在這最後一刻,我看到匿名者那張扭曲的臉。
他發出一聲長長的,似乎無終止的尖叫聲,好像一個巨浪壓到他的身上。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壓住了他的叫聲,小個子高高地舉起雙手,作出一個毫無作用的防禦措施。然後他消失在倒塌的箱子、飛揚的木片和在瞬間充滿整個倉庫的揚塵中。
離我二米外的一隻包裝箱在地面上被摔得四分五裂,木棉向外湧出,不知什麼電器從裡面露出來。我的心裡一陣發冷,很明顯,那個小個子男人死了。但我仍忍著塵土帶來的氣喘和咳嗽,踩著地下的碎木片頑強地朝他最後一次露面的地方走過去。
被跌破的包裝箱擋住了我的路。我抓住包裝箱的一角,用力向一旁拖去。就在此時,發動機的轟鳴聲在我後面又響起來了。
我的後背一陣發涼,我鬆開包裝箱的木條,向後轉過身。四周仍是飛揚的黃塵,黃霧中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隱現出來。
這個鋼鐵龐然大物直衝我駛過來,我看到駕車的人目光兇狠,細長的眼睛壓在皮帽下,亮錚錚的叉車撬桿像一對大鋼牙朝我戳過來。我迅速地滾到一邊,落到木棉、木板條和半導體收音機中,我一邊翻身一邊咒罵,因為玻璃片劃破了我的手。叉車的撬桿扎到一隻包裝箱,發出巨大的破碎聲。一個聲音高叫著,叉車嘎啦嘎啦地駛過去,馬達的轟鳴在倉庫中迴響。我再轉過身時,驚得頓時停止了呼吸。
三輛笨重難看的叉車排成一排朝我壓過來,我已無路可逃,左邊是高高堆放的包裝箱,右邊是倉庫的外牆。如果叉車開過來將其撞毀,那些碎磚瓦足以把我搓成碎片。我已別無選擇,迅速用右手拔出手槍。這是我的最後一個機會。
我鎮靜地瞄準中間那輛叉車的駕駛室,那傢伙嚇人地咆哮著,隨即我手中的槍聲蓋住了他的吼聲。我打中了他的肩膀,子彈重重的將他擊倒。他本能地抓緊方向盤,叉車失去了控制。
只聽見一陣刺耳的金屬碰撞聲,三輛叉車像被一個巨魔用力搖晃著,一起朝左邊的外牆撞去。這時,先前將叉車撬桿扎人包裝箱的傢伙已把叉車倒了出來,企圖再次向我進攻,致我於死地。突然,滾動門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轟隆轟隆地打開了。
一道光束穿過塵土照射進來。
一個人影出現在光束中,緊接著一個響亮的聲音:「聯邦調查局!這裡被包圍了,放下武器!」
「警察!」有人咒罵著。
那幾個傢伙迅速地從叉車上跳下來,拖起受傷的夥伴,順著箱子中的一條過道飛跑。我也立即從包裝箱的碎片中一躍而起,追趕過去。有一個倉庫旁門被踢開,當我跑過去時,只見一輛汽車的後輪高速旋轉著,車子飛馳而去,很快消逝在港口兩側的舊樓之間。
我認出這是一輛黑色的龐迪亞克,要想追上去是不可能的了,我的美洲豹停在倉庫的另一側。倉庫並沒有被包圍,菲爾只不過略施小計,嚇跑了這幾個傢伙。此時他朝我跑過來,臉色蒼白,我估計我的臉色也是如此。
我用手擦擦臉上的汗水,菲爾望著被叉車碾碎的包裝箱。
「匿名者?」他的嗓音沙啞著。
我點點頭。我的脖子像被扼住一般,聲音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他就在這堆木板下面,我們需要立即通知刑警和消防人員,否則到明天早上我倆也清理不完這些箱子。」
清理現場用了半個小時。
夜幕降臨,日光燈下一切都顯得蒼白無力,我和菲爾邊抽煙邊觀望著起重機的吊鉤小心地將包裝箱分開。曼哈頓東區刑偵科的哈里-伊斯頓中尉和他的手下也只好耐心地等著。半小時以後,儘管我們先前都對此不抱希望,但現實還是把我們著實嚇了一跳。
如果我在此之前沒有見過這個匿名者,現在就根本認不出這就是那個瘦小、頭髮稀疏的小個子男人。法醫只看了一眼,就搖搖頭放棄了。這個男人早已死去,全身的骨頭似乎都被碾碎了。我們只能依據半張已撕破、沾著血跡的紙片來確認他。
約瑟夫-卡塔羅,45歲,住在傑伊市。在和我通電話時告訴我,他只是一名電影配角演員。我們將查出,他在哪工作,過去是幹什麼的,還有他認識誰等等。通過上述調查最終可以查出兇手的線索,但目前我們最關心的是他打算交給我的情報。正因為此,他才被殺。兇手們雖然動作很快,但他們犯了一個錯誤。撞倒的包裝箱砸死了匿名者,可是使他們失去了搜查匿名者全身的機會。
十分鐘后,我們找到一個薄薄的黑色文件包。或許它是從匿名者手中掉下來的,也可能是他事先放在這裡的,我無法知道答案是哪個。菲爾戴上塑料手套,打開文件包,小心地抽出一個藍色的文件夾,裡面有好幾張照片。
照片是在一座豪華的別墅前的一個小花園裡拍的,顯然不是出自專業人士之手,有些模糊,但上面的人還能辨認出來。
一位面善的老人,臉部較長,雙鬢灰白,面帶微笑,這就是唐-卡爾洛-吉納弗里奧。
魔幫頭子旁邊站著的人,是他的臉上帶著燒傷疤痕、雙眼充滿仇恨目光的貼身保鏢維克-洛卡。洛卡是唐-卡爾洛早先在越南進行一宗大量毒品交易時,從當地帶回來的。下一個大家都認識,約翰-喬丹,電影明星,目前他在電影界非常走紅。他的手搭在一個非常漂亮的黑髮美女的肩上。接著是兩個肥胖的經紀人擁著一個苗條、微笑著的金髮女郎。最後一個是我在刑偵科的照片上見過多次的那張面孔。
菲力斯-威廉斯。
威廉斯是一名檢察官,為人熱情,有受賄嫌疑,在魔幫頭子卡爾洛-吉納弗里奧家中的一次聚會中被陌生人謀殺。
毫無疑問,匿名者要交給我們的這些照片,就是在那次檢察官參加的聚會上拍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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