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是有意和汪熙年爭先,但談話的題目已關涉我的任務,便再度剝奪了他的發言機會。
我插口說:「我知道。至少是一千五百元。」
汪熙年向我眨著白眼。姚國英也抬起他詫異的眼光,向我呆瞧。
霍桑立即問道:「包朗,你可是發現了什麼證跡?」
「是。我尋得一個銀行存摺。他昨天在滬江銀行里提出了一千五百元。」
我就將在書桌抽屜里得到的存摺和照片信箋等物,都拿出來給霍桑和姚國英看。他們都承認照片和信箋非常重要。姚國英將這證物收藏好。這當兒急壞了汪熙年巡官。他在忍無可忍之後,終於不甘緘默。
他大聲說。「那邊還有一個兇手的足印呢!」
他的報告是用著鄭重方式發表的,雖曾引起姚國英的驚異的一瞬,但霍桑卻只淡淡地點一點頭,似乎不以為意。我倒反替汪巡官有些難堪。
霍桑旋過頭來,答道:「那足印不是在那發案室的第一個窗口外面嗎?這個剛才我也已瞧見,是的,確很重要。不過汪先生就認做是兇手的足印,如果沒有別的證明,似乎還嫌太早些兒。」
自然,這批評會使那胖子大大地掃興。但解救他的兩眼交替眨而口吃無言的窘態的,也還是霍桑。
他說:「好罷。我們回進去坐一坐,商量一個辦法,才可以著手偵緝兇手。」
第六章 兩重謀殺
我們在客室中把彼此的成績交換過以後,又商議了一會,就假定這是一件複雜幻秘的謀殺案,而且是兩重謀殺——一是中毒,一是刀刺。兇手有兩個,動機也許是各別。據霍桑單獨的見解,有剛不但中毒,卻還是因毒而死的。為著法律上的佐證,故而他曾請許濟人醫官特別重視這一點。至於有剛被害的原因,就毒與刀兩方面推測,有如下幾種可能:
下毒的,屋內人屋外人都有可能。屋外人的注意點,自然在吃喜酒的錢家方面。屋內人,除了僕役們因著死者的脾氣太壞受了怨屈陰損報復以外,他的妻子顏擷英最有嫌疑。據我們所知,夫妻間並不和睦,並且伊的裝飾非常時髦,行動又的確是非常自由的。還有書桌抽屜中發現的那一封信,很像是有人寫給有剛的匿名信,有剛特地錄出一份,準備有什麼作用。第二,論行刺一點,瞧了有剛的打扮和他書桌上的小報,他的和女伶來往,加著抽屜里書中夾著的那些女子照片,顯見他是一個好色之徒。同時他又是個酗酒的賭徒。他近來又有畏懼什麼人的表示。若使假定他因著爭風吃醋,外面有什麼冤家或情敵,那也是有可能性的。此外或是有什麼人因財起意。例如那辭歇的魁林,會不會偶然回來?或是和金壽有某種勾通?還有那打雜差的阿萊在昨天晚飯之前,忽然有人來報告他母親有病,因此告假回去,似乎也不能不認為湊巧可疑。
我們憑著這三種理由,就依照舊例,彼此分工辦事。霍桑自己到靶子路顏家去探聽。因為這一著最關緊要,並且顏擷英又是我們的委託人,所以霍桑不得不親自去走一遭。姚國英擔任往漢口路錢家去,調查有剛昨晚上吃喜酒時的情形,和有剛同席的是那幾個人。我一個人往南市去找阿榮,查問他昨天晚上是否當真回家裡去。內中要算汪巡官所擔任的比較最省便,只在本區中調查,近幾天來張家附近有沒有可疑的人。
計議妥定,我們四個人便都從張家出來。我一個人先自回寓。因為那天早晨,我穿的衣服不少,這時候驕陽臨空,氣候轉熱,我不能不回去換一身較輕便的衣服。
我到了寓中,就上樓去更衣,一邊推想這案子的情節。這種二重謀殺的案子,我們探案以來,還是破題兒第一遭。這案子從情節上看,顯然有兩個兇手:一個下毒,一個行刺。霍桑曾假定那醉漢的死因是由於中毒,刀刺倒不是主因。那麼下毒的人是誰?是屋外人,還是屋內人?若是屋內人,可就是有剛的妻子顏擷英?照目下的情勢揣測,伊的嫌疑負得最重。但伊既謀殺了伊的丈夫,怎麼竟還敢登門請教我們?自己做了賊,幫同著呼叫捉賊,原是一種很普通而有效的卸罪方法。也許伊來請教我們,只是伊的一種煙幕,目的在利用霍桑做一個避嫌疑的幌子。如果如此,霍桑又怎麼樣應付?他可會庇護伊嗎?不,不,霍桑是主持公道的人,公和私的界限分別得最嚴格。我相信他決不會毫無理由而徇一人的私誼,干違法的勾當。但假使伊的謀殺有剛,或者竟是有剛不義的反響,那麼霍桑將怎樣結束這件兇案?又怎樣處置伊呢?
我換好了衣服,又在辦事室中吸一支紙煙,休息片刻,等到紙煙燒盡了,正待拿了帽子往南市去,忽見霍桑氣息咻咻地走進來。
他一見我,很詫異地問道:「你還沒有往王家碼頭去過?」
我點點頭。「我正要動身去。」
「既然如此,你姑且再坐一會。我同你一塊兒去。」
「你從哪裡來?可有什麼端倪?」
我放下帽子坐下來。霍桑取出一支白金龍,燃著了坐在藤椅上,舒適地吸幾口。
他答道:「我在顏家的鄰居人家探訪過一會。據說那顏擷英回母家之後,時常和年輕的女伴們出去逛遊戲場。這確是事實。」
「那麼匿名信中的話不像是虛構的了。」
「是,一部分總已實在。」
「別的呢?」
「我還見過顏擷英和伊的哥哥顏小山。」
「他怎麼樣說?」
「他自然是竭力袒護他的妹妹,請求我把這件事弄明白。他說有剛是個登徒子,確曾有過納妾的提議,因著他的反對,才不敢實行。又據顏擷英說,有剛又曾借著沒有子嗣為由,露過離婚的意思,可是也為著畏懼伊的哥哥,說不出充分的理由,到底不敢出口。」
「照你想,顏擷英有沒有謀害丈夫的嫌疑?」
霍桑連續吸著煙,還沒有答覆,忽而電話鈴響。他忙起身去接。一會。他回進來興沖沖地向我報告:
「電話是汪熙年巡官打來的。他雖很想努力,可惜總是吃力不討好。這一次卻已有些效果。」
「什麼效果?有什麼新發現?」
「他說他已把全區的警士們一個個都仔細問過。在昨夜裡十一點三刻的時候,有一班巡邏的警士們經過虯江路張家的洋房門前。他們都看見一個穿黑衣的男子從張家的鐵條大門裡出來。這是多數警士都瞧見的,當然不會錯誤。這一個發現在案子上不能不算是很重要的。」
「唔。你想這個人可就是我們理想中的那個刺客?」
「也許是的。據金壽說,昨夜他和顏擷英走出顏家門口的時候恰正打十二點鐘。從虯江路到靶子路敏德里,坐黃包車至少得十多分鐘。他到了顏家,又等他的主母從床上起來,梳洗好動身,也得再耽擱十多分鐘。這樣合證起來,可知金壽從張家出去,應得在十一點半左右。當十一點三刻時分,警士們所見的那個從張家出來的黑衣男子,分明不是金壽,卻是另一個人。這一點我相信已沒有疑義。」
「不錯。昨晚上張家裡除了金壽,沒有第二個男子。那人一定是行刺的兇手無疑。但你想這個人在什麼時候進張家去的?」
「金壽說過,當晚飯的時候,他曾經到裡面廚房裡去搬晚飯。那時候大門上當然空虛沒有人。在這個當兒,若使有人混了進去,匿伏在樹蔭後面,或是躲在後面的小園中,等待機會動手,自然是人不知鬼不覺的。或者在金壽十一點半出去報信的時候,屋子裡反而靜了,那人以為機會成熟才悄悄地進屋子裡去,也未可知。」
第9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