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眼》 - P3

 針眼

 肯 福萊特 作品,第3頁 / 共9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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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心坐下來,認真思索著他怎麼會出了差錯。

他出了錯,這是毫無疑問的。如果他的隱蔽工作很完善,他就會完全平安無事;如果他平安無事,那麼任何人也發現不了他的秘密。加登太太發現了他的秘密,或者說,她要是多活幾秒鐘就會發現。這就說明:他的隱蔽並非完善,他並非十分安全,他出了差錯。

房門該插上門銷,他沒有插;他給人的印象始終很靦腆,惹得房東太太敢於穿著睡衣用她掌握的那把鑰匙開他的房門,偷偷溜進他的房問。

這一類錯誤是看得見的,再往深處找,他根本不適合單身漢的身份。他想到這個問題時,心清頗為惱怒,而不是自負。他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不僅令人感到愉快,而且有吸引力,但他卻過著單身的生活,這顯然沒有什麼理由。接著,他就盤算起另外一種隱蔽方式,那種方式可以解釋他是單身的原因,而不會引得加登太太一類的女人去勾引他。

他本該能從自己的個性中找到答案。單身是事實,可這是為什麼?他心中十分不安——他不想道出真情。答案很簡單,他保持單身,這是職業上的理由。如果還有什麼更深層的原因,他不想弄清楚。

今天夜晚,他想在野外露宿,海格特樹林那裡倒挺合適。到了早晨,他就把箱子寄存在火車站的行李房。布萊克希思那裡有他自己的房間,明天晚上他可以到那兒去。

然後,他就以第二種身份露面。他幾乎沒有會被警方抓獲的恐懼。在布萊克希思房間度周末的是個旅行推銷員,殺死女房東的是個鐵路職員,這兩人迎然不同。布萊克希思的這位商人花錢如流水,崇尚浮華,系的是鮮艷的領帶,梳的是另外一種式樣的頭髮,還一杯又一杯地酗酒。警方要通緝的是個微不足道的變態小人,一方面對鵝都不敢啐一口,另一方面卻是個色情狂。而這個生意人身穿條紋制服,儀錶堂堂,誰也不會對他加以注意。那種情慾似火,為了看到女人的乳房就把女人殺死的歹徒,顯然與他毫不相干。

他還得設法弄到另外一種身份——在任何時候,他至少具備兩種身份。他要有份新的工作,要弄到護照、身份證、定量供應本、出生證明這一類新的證件。這一切辦起來都很危險。加登太太真該死,她為什麼不像平常那樣喝喝酒,醉醺醺地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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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1點了,費伯對著房間四周最後掃了一眼。房間里處處都留下了他的指紋,對於走以後留下的許多線索,他並不擔心。殺人兇手是誰,大家都心裡有數。在這房間里住了兩年,現在離開了,他也沒有絲毫的惜別之情。他從來就沒有把這兒當家看待,也沒有把任何地方當家看待。

但是他將永遠記住這個地方,因為正是在這兒他懂得了:門要上插銷。

他熄了燈,提著箱子下了樓,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二章


亨利二世是個非凡的國王。在他那個時代還沒有出現「閃電式訪問」這個詞兒,他就能在英法兩國之間神速地往返,使得人們稱讚他富有魔力。對這種傳聞,他不加以任何制止,這是可以理解的。1173年——究竟是在7月還是在9月,這就要看各人所喜歡的第二手傳聞了——反正他是在那個時候訪問了英格蘭,然後又返回法蘭西,往返之迅速,連當代的作家也無一能了解其內情。還是歷史學家後來從財政部大檔里發現了經費開銷的記載。那時候,他的兒子們正從南北兩端——即分別從蘇格蘭邊界和法國南部——攻打他的王國。但是他訪問英格蘭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他會晤了什麼人?當時人們傳說他的神速抵得上一支部隊的,為什麼如此神秘?他究竟完成了什麼使命?

1940年夏天,珀西瓦爾-戈德利曼正在為上述問題而苦苦求索。這時候,希特勒的大軍猶如一把長柄大鐮刀在橫掃法國的玉米地,而英國部隊正在一片混亂之中從敦刻爾克的瓶口地帶倉皇撤退。

對於中世紀的歷史,戈德利曼教授比同時代的任何人都更為了解。他的《黑死病》一書推翻了對中世紀研究的一切傳統之說,已經成了暢銷書,並且作為《企鵝叢書》的一種出版了。在此基礎上,他進而對稍早一些的時期進行研究,而那些研究也更加棘手。

這是倫敦6月里風和日麗的一天,中午12點30分秘書發現戈德利曼還在伏案工作,他一面在翻譯用中世紀拉丁文寫的裝飾華美的手稿,一面又用他那更加難認的字體記著筆記,工作得十分艱苦。秘書正要去戈登廣場的花園吃午飯。她很討厭這間手稿室,因為裡面的氣氛太沉悶了。你要進屋,得帶上多把鑰匙才行。不妨說那就是一座墳墓。

戈德利曼站在面板傾斜的立架旁,像棲息的鳥兒一樣,一條腿擱在架子上。在聚光燈的映襯下,他臉色蒼白——撰寫此書的修道士當年正是熬過多少個不眠的寒夜才完成了這部珍貴的史書,眼下彷彿其幽靈再現了一般。秘書清了清嗓子,期待他的注意。在她眼前的那人五十開外,身材矮小,佝僂背,視力差,身穿花呢制服。可是,你一旦讓他擺脫中世紀的氛圍,他便有十分清醒的理智。她再次清了清嗓子,接著便招呼著:「戈德利曼教授。」

他抬頭看到了她,笑了笑。此刻他看上去沒有一點幽靈的影子,倒像個又好笑又好玩的父親。「你好!」他招呼了一聲,語調是那麼驚奇,好像在撒哈拉大沙漠的中心地帶招呼鄰居。

「先前你要我提醒你,中午要在薩沃伊那裡與特里上校共進午餐。」

「啊,是呀,」他掏出懷錶看了一眼,「如果步行,現在就要動身了。」

她點頭答道:「你的防毒面具我已經帶來了。」

「你考慮得很周到!」他又面帶微笑。她覺得他此刻看上去令人非常愉快。他接過防毒面具又問:「要不要穿大衣?」

「今天上午不用穿了,外面天氣很暖和。你走後要不要把門鎖上?」

「謝謝,謝謝。」他把筆記本裝進上衣口袋,出了門。

秘書朝周圍打量了一眼,不禁打了個冷顫,跟在他後面走了。

安德魯-特里上校是蘇格蘭人,紅紅的臉膛,平時吸煙很厲害,看上去又干又瘦。頭髮茶褐色,很稀疏,髮油塗得很厚。戈德利曼在薩沃伊便裝餐館里找到了他。他身穿便衣,坐在拐角的一張餐桌旁,桌上的煙灰缸里已經有了三截煙頭。他站起身,兩人握了手。

戈德利曼首先招呼著:「早上好,安德魯舅舅。」特里是他母親最小的弟弟。

「你好啊,珀西①!」

①珀西(Percy)是珀西瓦爾(Percival)的愛稱。

戈德利曼坐了下來,說道:「我正在撰寫一本書,是關於金雀花王朝的②。」

②金雀花王朝(thePlantagenets):又稱安茹王朝,指從亨利二世登基(1154年)到理查三世駕崩(1485年)這一期間統治英國的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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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稿還放在倫敦嗎?有點不可思議。」

「為什麼?」

特里又點了一支煙,回答說:「稿子轉移到鄉下去吧,免得給炸毀了。」

「有那個必要?」

「倫敦國立美術館有一半的藝術品早就被匆忙疏散到了威爾士,藏在某個大地洞里,年輕的肯尼思-克拉克③比你更能抓住時機。把稿子轉走,人也隨之轉移,這樣可能要明智一點。我想,你現在身邊不會有很多學生了吧?」

③肯尼思-克拉克(Clark,Kenneth,1903-1983):英國藝術史家,義大利文藝復興藝術方面的權威學者。1934年到1945年,曾擔任上文提到的倫敦國立美術館館長。

「是不多了。」戈德利曼接過侍者遞上的菜單說,「不要飲料了。」

特里並沒有看菜單,接著說:「珀西,說實在的,你還在城裡待著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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