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關掉前頭車燈,使車內亮起來,再關掉收音機。雨聲突然提高,把□們四處包圍。
男人用威脅的眼光俯視女人,女人毫不畏縮的迎接他的視線。沈默數秒鐘后,女人細心的把煙蒂揉熄在煙灰缸里,輕輕嘆一口氣。
「_____在那邊?」女人把視線投向背後的睡鋪。
男人鬆一口氣,堆起笑臉:
「嗯。還蠻舒服的!」
睡鋪用一片褪色的窗帘跟駕駛席隔開。女人掀起窗帘去看那張一人用的卧鋪。
「太窄了吧!」
「足夠了!」男人小聲笑起來。
「我先上去。你等著,直到我說好為止!」
「知道!」
女人屈起身體爬上睡鋪,把窗帘緊緊拉到邊上。男人大喘一口氣。試試看吧!那女人好像很習慣這種埸面,比想像中容易應付。窗帘對面傳來衣服的摩擦聲更加撩起男人蠢動的慾念……
「好了!」
隨著聲音,男人颯然拉開窗帘,禁不住屏息。女人一絲不掛地躺在那裡,纖細而完美的身材。右手沿著身體伸直放著,左手繞在小腹上大大方方的沒有特意遮掩任何部位。「……受不了啦!」
男人抖著聲音,迫不及待地爬到女人身上。他完全沒有留意到,女人腳下那堆用雨衣里起的脫下的衣物。
男人發喘著,臉部埋在女人的胸膛上。女人一邊用左手撫摸他的後頸,一邊將右手悄然滑入小枕頭底下,手裡已然握往一件預先藏好的物體,然後順著軀體滑到男人背脊上。無聲無息,靈巧像蛇的動作。男人使勁地挺出身體,用嘴塞住女人的唇。女人左手壓住男人的頭,右手倏地伸出一把銀色的剃刀,一面抗拒男人的壓力,深深吸一口氣,用剃刀背按住男人的脖子,然後像外科醫生使用手術刀那樣畫出一字形直線,又准又狠又快。
____雨下得更急了,把樹枝打得顫抖。雨聲彷如群眾的喊聲那般尖銳,濺起白色的水煙包圍住貨車。
驟然響起的喇叭聲刺破黑夜,又停了,剩下雨聲。
女人從睡鋪爬起來,瞄一瞄跌落在駕駛席上碰響方盤喇叭的男人。男人橫卧在前席座位上,雙眼睜大,嘴巴半,開,一張充滿驚愕而死去的臉,脖子上裂開一道血紅的傷口。女人全身浴在血中。駕駛的座位.窗帘.車頂上,全都塗滿了血。前鏡的內側,起泡的血潮緩緩流下。
女人若無其事的跨過男人的屍體,踩著滑溜溜的血積推開車門,將手中的剃刀隨隨便便的丟到男人胸上,走進中。
雨勢愈下愈猛,好像要把鋪上柏油的馬路擊碎似的。水煙從低處飄起,看來像霧一般。
女人穿過樹林出到公路上,全裸的身體暴露在狂風暴雨中,一動也不動。她閉上眼睛,讓雨水任意沖洗她身上的血。很快,她身體的熱量被雨奪去,立即強烈地打顫起來,但她繼續佇立不動。當身體冷卻的同時,她感覺一股熱氣從深處噴出來。她大嘆一口氣,接著微笑,臉上表情變得陶然欲醉。
深夜的公路上不見車影往來,女人就這樣全裸著佇立在風雨中。
第二回:家庭教師
一部豐田小轎車在沈甸甸的鉛雲下走著。蘊含雨意的冷風,透過車窗的細縫吹進來,上田修一忍不住打個冷顫。秋天了,怎麼天色如此陰霾?
不僅天色,連左右兩邊的雜木林也是陰霾一片。走了好幾公里,可以算出有幾部車子經過,就如走在原始森林那般荒涼。
他想起上次電話里對方的說話:
「我用你的名字在茅野車站前租了車。你往第二十號公路的甲府方向走。找到第一個路邊餐室,你在裡面等我,我來接你。」
聲音十分冷淡,像談公務,但很清澄。也許長相也是如此,無所謂,反正不抱什麼特殊期望。
修一今年二十七歲,k大學法文系研究生。大學部畢業後繼續碩士課程,二十五歲那年去法國的疏邦大學深造。三個月前結束兩年的留學生活回國,偶而還有法語從嘴巴無意識的溜出來。就如剛剛在車站前的雜貨店買安全剃鬍刀,不覺用法語問價錢,令店老闆投來可疑的眼光。
留學並非大不了的事,他選讀法國文學也不為著進入大公司就職而開路。他的老師淺倉久一郎教授,早已安排他當助手.講師.教授的路,只要循徑而行就是。
修一剛回國時,禮貌上先到大學研究室拜候淺倉教授。教授沒問他「那邊讀得怎樣」之類的客套話,開頭就說:「正好要找你。想不想當家庭教師?」
工作期限三個月,連吃帶住,教兩姊妹初級法語會話。三個月酬勞是一百萬元,吃和住的費用都是對方付。換句話說,一百萬元袋袋平安,完全屬於自己。
「對方是幹甚麼的?怎那麼大手筆?」修一問。
「有錢人家呀!」
淺倉教授覺得一句話已經說明一切,又開始埋頭研究手中的拉丁語文獻。這個時候跟教授說話很不容易。不過,他總算問到了對方的姓名.地址和電話號碼。姓峰岸,住在長野縣的□野附近。他立刻借研究室的電話聯絡,聽到的回話就是那個冷淡而清澄的聲音。
國道的對面車線來了一部長距離貨車,擦過時發出震耳轟聲,聽起來像巨人疾走般。對了,附近發生過一宗貨車司機兇殺案。雖然已將近一個月前的事,他的情人美奈子依然非常擔心。美奈子認為這份家庭教師超乎行規的待遇太高,工作太過輕鬆,一度反對他接這份差事。可是修一表示那一百萬的報酬正好作為結婚資金,她便無話可說。
牧美奈子是修一的後輩同學,今年二十四歲。碩士課程在學中,跟隨淺倉教授在同一個研究室致力研究拉丁語文獻。修一美奈子談到結婚問題,以及實質上進展至婚姻關係,才是不久以前的事。明確地說,乃是留學歸來,接受那份家庭教師工作以後的事。實際上,修一隻在討論會上見到她,私下交談過。但在兩年留學生活中,從沒有想過她或她的名字。那天,在電話中跟峰岸家談妥家教的工作后,他離開淺倉教授的研究室,出到炎熱的戶外,想在久違了的大學校園內散散步……
圖書館.生協建築物.講堂……這是大學發生紛爭時,左派組織與警察機動隊激斗的舞台。修一忍不住笑起來。想起發生騷動時,淺倉教授還關在研究室內獨自漫遊中世紀的世的世界。後來出到外面,見到機動隊的裝甲車對著講堂內的左派學生噴水,竟然向旁邊的同僚發問「是不是火災?」。回憶起當年這段傳說化的逸話,他又笑起來。
「什麼事這麼好笑?」
台眼一望,一名穿著寬大的白衣.頭髮亂蓬蓬的年輕女性,兩腕抱著一堆書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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