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和平常一樣,把汽車停在幼兒園旁邊的空地上。 平常這個時間的幼兒園院子里和住宅區內的遊樂場上都是孩子們的聲音,今天卻沒有看見一個小孩,可能是天氣冷、天黑的緣故吧。 冬木向自己家走去,突然感到背後有異樣的氣氛。 風聲與樹聲之間,的確有一種不尋常的、聽起來如激烈喘氣的聲昔。 冬木回過頭去,漸漸聽清楚了是狗的叫聲。 就在幼兒園的圍牆與住宅的柵欄之間的一塊狹小空地上,有一隻咖啡色的瘦削高大的野狗正撲向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兒。 野狗一邊發出可怕的咆哮聲,一邊逼近男孩兒的身體,做出要咬人的樣子。 男孩兒拚命閃躲。 並且大聲叫喊。 野狗後退了一下,卻沒有停止攻擊,在距離兩公尺處,再度低著頭,向男孩衝過去。 冬木見狀立刻跑過去。 當他的雙腿跨過柵欄的一瞬間,他看到一個穿著淺紫色和服的女人急步跑到野狗與倒在地上的孩子之間,張開雙手,面對野狗做出威嚇的樣子,企圖把野狗趕走。 野狗一看出現了另一個敵人,便做出更狂暴的姿勢,很快地朝那女人撲過去。 那女人不堪一擊,跌倒在地。 和服下擺敞開,露出白皙的腿。 冬木立即奮不顧身地抓住野狗的頭,並順手抄起腳邊的木棒。 野狗此時已經失去戰鬥的意思,只是掙脫了冬木的手,威脅似地擺擺身體,然後低低地咆哮了一陣。 便夾著尾巴穿過柵欄跑走了。 冬木隨即把旁邊的女人扶起來。 女人的身體因驚嚇而顯得很僵硬,不過看起來倒沒有受什麼傷。 「謝謝你。 」女人的聲音中充滿了害怕。 她急忙走到還躺在地上的、似乎已經嚇呆了的男孩身邊。 「阿勉!」女人不安地叫著,並抱起了男孩。 孩子的左頰和膝下有爪痕和齒痕,並且流了血。 肘部也在流血。 他斷斷續續地抽泣著。 「趕快送到醫院去檢查一下。 」 女人點點頭。 冬木先抱著阿勉跨過柵欄,讓阿勉自己站在路邊,然後再牽著女人的手要她跨過柵欄。 不料女人的和服下擺太窄,腳抬不起來,冬木只好抱起她的身體,像抱阿勉那樣越過柵欄。 在肉體接觸的那一刻,某種感覺觸動了冬木的某種意識。 住宅區出口處有一家外科醫院,冬木用他的車子把這個女人和男孩送到了醫院。 幸好阿勉的傷口並不大,而且野狗沒有咬傷阿勉深層的皮肉,院長直說這已經是很幸運的了,再打一針狂犬疫苗,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不到l5分鐘,檢查與上藥就全部完畢,冬木又用車把女人和男孩送回住宅區。 在車上,女人告訴冬木她叫朝岡美那子,這男孩兒是她的獨子,他們也住在這個住宅區。 阿勉今年5歲,在剛才那個幼兒園的大班。 冬木說那阿勉就和他女兒是同學。 阿勉很快地平靜下來,雖然還是沒什麼精神,但對冬木的問題卻有問必答,也沒有賴在媽媽身上的樣子,美那子也不再查看他的身上是否還有其它傷痕。 冬木想,要是換了他的女兒發生這樣的事,一定會抱著媽媽哭個沒完沒了兒。 兩個孩子還是同歲呢,男孩子與女孩子就是有這麼大的差別。 冬木把朝岡母子送到他們家門口。 那兒有樹木栽成的籬笆,圍著紅瓦的平房,院子里隨風飄散著丁香花的香味。 美那子下車后繞到冬木的車窗前,向他頻頻致謝。 在寒冷而黑暗的夜色里,美那子的臉孔顯得更潔白——這一瞬間,冬木頭一次為美那子的美而怦然心動。 美那子的容貌以世間的標準來看是十分的美,白皙透明的肌膚,充滿智慧的雙眸,挺直的鼻樑。 勻稱的身材……這些固然使冬木心動,但最吸引他的卻是美那子全身所包裹著的那種不可思議的透明感。 任何一個美麗的女人,只要當了母親,都會有一種母親的風度,也就是說美麗的女子結婚之後,她的美就會變成「俗麗」。 儘管母愛也是很偉大的,但以尋常男性的眼光來看,總覺得變了味兒。 但是。 美那子的身上卻沒有那種俗氣,這或許是被她的氣質掩益了,也或許是她懂得生活而沒有染上那種俗氣吧。 總之,一種無法說明的不可思議的透明感把美那子包了起來。 冬木突然聯想到紫色的玻璃薔薇,是的,美那子就像一株紫色的玻璃薔薇。 當晚,吃過晚飯後,冬木把傍晚發生的事說給妻子郁子聽。 阿勉和女兒緣子在同一所幼兒園,郁子對美那子應該多少知道一點,冬木期待著能從郁子那裡多知道一些關於美那子的事。 郎子一邊收拾餐桌上的碗盤。 一邊聽著冬木的敘述。 冬木才講完,郁子那細小的眼睛便似乎已有所領悟,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 「這附近的人都在說阿勉的媽媽對阿勉管教的十分嚴格,所以那個孩子看起來很懂事,也很少去粘媽媽,很獨立的。 一說起來也真是,那個女人竟然能面對一條兇狠的野狗而不害怕?」 「要是你,你會怎麼做呢?」 冬木看著妻子那圓胖而有雀斑的臉孔,存心逗她。 「要是我呀,我一定抱著孩子趕快逃走,不過,那條狗還是會追上來的,兩個人都會倒楣。 看來那個女人畢竟是很鎮定的。 」 然後,郁子假裝很鄭重其事地壓低了聲音說。 「那個太太,在這附近還有很多傳聞呢!」 「怎麼說?」 「這是聽眼科醫生井口的太太說的——」 喜歡到處聊天兒的郁子,情報來源相當廣泛。 「阿勉在3歲或4歲的時候,有一隻眼睹因角膜發炎或其他原因使角膜變成了白色。 」 「看不見了嗎?」 「那隻眼看不見了。 那時候只有等有人捐贈眼角膜用來移植才能治療。 但是因為願意捐出眼角膜的人很少,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等得到。 」 「後來呢?」 「朝岡太太很著急,她每天都在等眼角膜銀行提供好消息,可是卻都失望了。 她實在無法再等下去,就跟醫生說她願意把自己的眼角膜移植給阿勉。 醫生夫婦聽了都大吃-驚,因為法律上規定只有死人才能提供眼角膜,如果朝岡太太的角膜移植給兒子,就是犯法。 朝岡太太苦苦要求醫生做秘密手術,井口先生一口拒絕了。 朝岡太太非常失望,當場就號啕大哭,令人十分同情。 」 「可是,阿勉的眼睛不都還是好好的嗎!」 「是啊,半年之後,他眼睛的病症像奇迹似地完全消失了,到現在一直好好的,大概是他母親的愛心感動上天了吧……」 還好!冬木霍地站了起來,熄掉手上的煙,站到朝北開的窗戶前。 窗外一片黑暗,冷風夾著小雨。 吹得每保樹都抖個不停。 從這個窗口看不見美那子的家,冬木心裡有點遺憾。 他想著想著,美那子的臉孔出現在了黑暗之中。 第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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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發》
第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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