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波剛要將手伸向電話機,手便在半空中停下了。 三千萬元錢款的體積在他的眼裡變得越來越大,埋沒了他的視線。 若有三千萬元,重量要超過三點五公斤。 憑現在的公司,加上工作一生的退職金,也不知道能否得到這些錢。 在藤波常去喝酒的那家酒店裡,有個叫千代的女人。 此刻那女人的臉和三千萬元錢重疊著在他的眼前晃動。 她雖然算不上是個美人,但長著一副討男人喜歡的臉龐,渾身透出成熟的氣韻。 千代好像對藤波頗有好感,每次他一去,她便會嫵媚地靠上前來,簡直要引起其他客人的嫉妒。 他雖然偶爾也想送一些令她喜歡的禮物,去一趟溫泉之類的地方,但被住房的貸款和生活費、孩子們的學費逼得焦頭爛額。 若有三千萬元,平時壓抑著的任何慾望都能夠實現。 從巨款中引起的誘惑,與千代的幻影重疊著,直逼上來。 但是,這錢是別人的。 只是失主拿錯了包,所以自己才暫時保管著。 儘管如此,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強烈地被這不屬於自己的錢所吸引著。 回頭想來,在前半世人生中,藤波生活得很壓抑。 家境貧困,兄弟姐妹眾多,自己是最小一個孩子,不得不常常忍聲吞氣地使用哥哥們用過的東西。 在他的記憶中,從自己記事以後,他使用的玩具和衣服以及學慣用品,從來就沒有買過一件新的,全都是經過幾個哥哥用過之後傳下來,傳到他這裡時都已是很破爛了。 新入學時,穿著破舊的衣服,帶著髒兮兮的學慣用品,混在穿戴齊整、皮鞋錚亮的學生當中去參加入學儀式,那是令人感到多麼羞愧的回憶。 好不容易考進大學以後,也是一直不斷地打工掙學費。 結婚以後,又被家庭的生活費和孩子的學費、房子貸款等所逼,每月兩三次去偏僻處的酒店裡嘗嘗酒味,算是喘一口氣。 在公司里,作為一個小人物要看上司的眼色行事,只能吃別人的殘羹剩飯。 在這樣的人生面前,一筆巨款從天而降,儘管他沒有使用的權利,但暫時遠離主人的身邊,簡直就像說著「供你自由使用」似地一下子扔在他的面前。 這些錢,藤波既不是偷來的,也不是搶來的。 主人隨意地錯拿了他的包走了,以交換的形式將裝有三千萬元的包留下了。 不!等等!這錢里也許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主人是故意拿錯的。 藤波這樣想著,作了另一番解釋。 若是那樣,要是將錢歸還給失主,主人也許會感到難堪的。 但是,這錢對失主來說即使很危險,藤波也不一定就承擔了它的危險性。 藤波假如將這些錢收為己有,那又會怎麼樣呢?藤波始終在「假設」的基礎上推算著。 如果失主不是故意拿錯,那麼一定會拚命尋找的,首先會報告警署。 不!先要對自己拿錯的那隻包進行檢查,同包的主人藤波聯絡。 對了!他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失主為何沒有向藤波聯絡?藤波立即去妻子的卧室,將已經躺下的妻子搖醒。 「你幹什麼呀!好像突然想起似的。 我很困啊!我沒有那份心思。 」 妻子好像誤解了,睏倦地說道。 「我不是要你!今天晚上我回到家之前,有人打電話來過嗎?」 「沒有什麼電話呀!」 「也沒有人來家裡找過我?」 「沒有人來呀!如果有人來,我會告訴你的。 你約好誰來啦?」 「沒有。 沒有約過人。 」 「那就讓我睡吧。 」 妻子翻過身,將後背對著藤波,馬上就打起了呼嚕。 失主果然沒有來聯絡。 為什麼?丟失了三千萬元,不會不來尋找的—— 果然這是燙手的錢,所以才換了只包?倘若真是那樣——藤波苦思冥想著。 突然,他「啪」地拍了一下膝蓋。 對了!失主即便想找藤波也聯絡不上。 藤波回想著自己包內的東西,幾本剛在書店裡買的書,一本剛開始讀的書,其他還有手帕、摺疊傘、口罩等雜物,沒有名片、身份證、月票、筆記本等表示身份的任何東西。 書是在公司附近的書店裡買的,那家書店是一家大書店的分店之一,那家大書店在全國都有分店網路,包裝紙上沒有印分店的店名。 因此,無法知道那本書是在哪家分店裡購買的。 假如即使在東京都內的分店中找到了那家書店,他購買時正是午休時間,那時顧客非常擁擠,收款員也不可能記住他。 就是說,失主與藤波之間是完全隔離的。 藤波即使吞沒了這三千萬元,失主也無計可施。 即使這錢是「燙手」的,他與失主也無法聯繫,所以那種危險性也被割斷了。 三千萬元不費吹灰之力就落在自己的手中,千代那妖冶的肉體突然變得具體,成為特寫映現在藤波的視野里。 這些錢在藤波那一直受到壓抑的人生中,成為能滿足一切慾望的阿拉丁(《一千零一夜》中的人物——譯者注)的燈,是上帝賜給他的。 興奮從胸膛深處往上涌。 這是一種不能與人分享的興奮,是樂於獨享的興奮。 結婚以後不久,妻子便另設卧室了。 這對藤波來說,不和妻子同住一室,真是值得感謝的。 這天晚上,他將三千萬元墊在枕頭底下睡了。 -- 翌晨,藤波將錢放在另一隻包里,將包寄放在車站的小件行李寄存處。 藏在家裡也許會被妻子發現的。 他打算先放在車站的行李寄存處,以後再轉存到銀行里。 得到三千萬元以後,藤波感到世界都變了。 如今他已是能呼風喚雨的人物了。 以前在慾望的面前有著一道絕對不能逾越的無形的障礙,但現在只要他伸手,一切都能手到擒來。 這時,藤波才第一次真正地領悟到,慾望,只要具有能得到它的可能性,就如同已經得到了一樣。 有錢的人不想要,是因為他們隨時都能夠滿足自己的需求。 窮人貪慾膨脹,是因為他們無論怎麼渴求,也不可能得到滿足。 要成為打開夢想和慾望的鑰匙,與實現它相比,更重要的是有無實現的可能性。 只要有實現它可能性,夢想和慾望就已經能夠達到了。 藤波平生第一次體驗到了富有者的心態。 如今他已成為擁有三千萬元的富有者,相比之下,他的前半生是多麼地凄涼。 即使面對比自己更得志的一起進公司的職員,即使看著打扮妖艷的年輕女人,即使瞻望著陳列在高級商店櫥窗里的豪華商品,他都不會再感到羨慕了。 只要想到我有三千萬元,他就會感到自己無比地優越。 不過,藤波還有些牽腸掛肚。 在他的記憶中,他的包里沒有任何與他的身份或住處有關的東西。 但是,如果包里留有已經被藤波遺忘了的線索呢?失主也許會抓住那種線索追查過來。 還不能飄飄然地去花錢。 失主找上門來時,如果還不出就無法為自己爭辯了。 否則還能找一些借口推說是自己暫時保管著。 第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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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村誠一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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