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吉特知道,這都是有錢人的問題。 不是絕大多數人的問題,而只是人類中一小部分人的問題。 比如說她的女管家艾爾菲的生活中就沒有這樣的問題。 如果有誰看見她們倆站在一起,肯定得要一會兒才分得清楚,因為她們倆長得非常像。 艾爾菲和馬吉特一樣高,足有一米七三,或者用她在倫敦結識的新朋友們的話來說,五英尺,八英寸。 對於英國和美國女人來說,這個個頭已經不矮了,但是對於瑞士人來說,這個個頭可不多見。 如果穿上高跟鞋,馬吉特和艾爾菲都不容易在同胞中找到那麼多合適的護花使者。 她們年紀相同,都是二十九歲,膚色也很像,都是淺黑型的,還有高而平的面頰骨,表明她們都來自一個居住在高山之巔的種族。 艾爾菲自有她迷人的地方,但是馬吉特不知道她的私生活是個什麼樣子。 她不是住在施蒂利莊園中的家僕。 如果有哪個年輕的女人與世隔絕地住在鄉村,就像馬吉特被封閉在祖宅中一樣,那就毫無生活可言了。 她的目光掃向窗外,下面大牙交錯的山峰看上去猙獰可怖。 對於不少人來說,這是一個充滿了敵意的世界。 她在倫敦遇到一位非常有意思的上議院社會黨議員,同時又是一位忙忙碌碌的商業銀行家,但腦子裡卻沒有那些銀行家們所信奉的假仁假義。 「你知道嗎,大屠殺即將開始。 」他告訴她說,「對於全世界至少一半的人口來說,糧食根本不夠吃,他們現在正在開始死亡。 本世紀末,我們會把他們全部消滅光的。 」 馬吉特皺起了眉頭。 一個充滿敵意以至到無法生存的世界,這可是她和艾里希從來都不知道的,而且以後也不會知道。 不過,如果真有這麼個世界,對其他人來說真是太可怕了。 而且如果在某種程度上施蒂利還要對此負責的話。 飛機在巴塞爾一莫爾豪斯的跑道上降落得非常平穩,幾乎察覺不出來。 馬吉特坐在座位上,等著頭等艙的乘客離開飛機,消失在那棟時髦的棕色磚樓里。 她想知道艾里希是否已經在那位丈夫回家之前,把他的周末女郎送回去了。 她很了解艾里希,他現在八成正在打電話叫計程車把他的情婦送走。 他喜歡過危險的生活,而且很明顯,那位女士也一樣。 馬吉特站起身來,深深地吸了口氣。 而且,她想,以我自己這種老謀深算的方式,我也喜歡。 這是對做瑞士人的那種刻板的反動。 伯塔-修茲拿起了她的金色鞣革航空包,隨最後一批乘客離開了瑞航821—— 第02章 在飛機上呆十九個小時,不管什麼飛機,就算是747寬體客機,都他媽的實在長得讓人受不了。 這架巨型飛機的駕駛艙後面是頭等艙,在藍色地毯上,馬修-布里斯在自己劃定的一個局促的圓圈裡慢慢地踱著步子。 駕駛員隨時都有可能發出信號,讓大家繫上安全帶。 他們將要在巴黎著陸。 布里斯回憶起,一到這種時候,他就戲想著裝成瘸子,這樣在飛機場上就會有個護理人員推著輪椅來接他。 在天上呆十九個小時,太他媽的長了。 他是在東京上的法航273的。 他手下有一打人到羽田機場為他送行,包括他的秘書伊香和男助理田部。 他們似乎對布里斯的離去都很惋惜。 一般很難從日本人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但是這次居然有幾個人哭了。 布里斯任職的這家銀行是聯合銀行及信託公司,全世界和美國本上都知道它的縮寫UBCO。 銀行堅持要它的海外辦事處儘可能地全部僱用該國本地僱員。 事實上,從布里斯來東京的第二年以後,他就是辦事處里唯一的美國人了。 當他把日本僱員訓練到勝任工作之後,便把他的美國助手們派去干別的事情去了。 他代表UBCO一共在日本呆了將近四年,四年裡,這個國家硬把自己喂成一個世界金融及工業強國。 他看著所謂的「日本聯合公司」計劃像警察催促著不情願的囚犯一樣,把整個國家往前趕。 而且他也看到了通貨膨脹和燃料短缺,這致命的混合物正把那驕人的成果變成卑躬屈膝。 他愛日本。 他恨日本。 日本人從來不流露自己的感情。 馬修-布里斯也一樣。 但是他的秘書和助手在羽田機場送他登上747時,都眼淚汪汪的。 布里斯覺得自己像根木頭似的,很難收集到足夠的悲傷裝飾在臉上來應和他們。 他真的那麼受人愛戴嗎?他真的有那麼大的魅力吸引到他們的忠誠和感情嗎?真奇怪,在分手道別之前,他可一樣也沒有感覺到。 他揉了揉迷著東西的眼睛,然後決定在到達巴黎之前洗漱一下。 他站在洗手間里,寬大的身軀塞滿了這間小艙房。 他盯著鏡子中的那張方臉,那張橄欖球後衛或者重量級拳擊手的面孔,寬寬的下巴稜角分明,可以經得起任何打擊,嘴巴緊緊地抿成一條寬縫,一頭棕色的亂髮下襯著一雙眯著的藍眼睛。 布里斯,頭號莽漢。 他使勁地搖了搖頭。 日本已經是過去了,完了。 由於工作努力,他升遷了。 至少UBCO的首腦們是這麼說的。 他被委任負責一項新的、頗有點自取滅亡的工作。 他將作為單人特遣隊,任務是要滲透進瑞士的金融界,在這個系統之內樹起UBCO的招牌,使之成為一個重要的競爭對手。 布里斯看見「請回座位」的指示燈在閃。 他走下螺旋梯,在椅子上坐好,扣上安全帶。 瑞士人會把我當作天花的,他想。 他們一直容忍瑞士的土地上有幾處UBCO的分支機構,因為這些機構不過是些便當,算不上銀行。 但是一旦瑞士人意識到UBCO是想在這塊肥肉上分一塊,而且不分到塊兒大的決不罷休——他們會攜起手來掐死我們的。 掐死我。 飛機在做最後的大角度盤旋,準備著陸。 他看著陡然傾斜的巴黎天際,晨光依然是灰濛濛的。 法國土地上隱約可辨的只有那黯淡的綠色,他聽到飛機的輪子轟地一聲落地了。 在東方呆了四年,他想,天知道又要在歐洲呆多久。 除了金融和商界之外,他幾乎不知道美國在發生些什麼事情。 他幾乎忘了美國女人在自己的國土上是怎麼打扮的。 他的俚語都是四年前的了,家鄉本土對他已經不是那麼的真實了。 儘管他從來就不是個拉拉隊式的愛國者,但這種流放在外的生活偶爾也讓他擔憂。 好像他應該對家更感興趣一些。 好像美國是「家」一樣,其實本來就是,坦白地說,好像他在本鄉本土時反而不自在,而在他的記憶中,他在美國就從來沒自在過。 而且,巴黎已經讓馬修-布里斯恢復了平靜。 打個比方說,如果這是紐約,他會被莫名其妙襲上心頭的負罪感和焦慮弄得不知說什麼好。 當然,沒人知道硬漢馬修-布里斯也有軟弱的一面。 他根本就不清楚作為一名外派人員,自己到底是誰,在做些什麼。 甚至他的任何一個情婦也都不清楚,儘管她們也都是背井離鄉的美國人。 而且UBCO的人也都不清楚,儘管這裡每個人都把馬修-布里斯看作是個強人,是個解決問題的能手,而且相信他一定會打出一塊天地來。 布里斯肯定這就是為什麼自己會得到瑞士這份差事的原因,還有一點,那就是他在UBCO的後台很硬。 這人現在已經不是總裁了。 布里斯才進銀行時他是總裁。 事實上帕爾莫已經退居二線。 應他自己的要求,他做了董事會的名譽主席,據最近的報道,他目前正住在瑞士的某個地方。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帕爾莫一直護著布里斯,但是帕爾莫似乎做什麼都不直來直去。 他本人是第三代銀行家,社交圈子在芝加哥和紐約。 但是帕爾莫總是會盡全力去幫助UBCO里那些沒有任何社會背景的中層幹部,就好像他覺得銀行需要新鮮血液,紅色的血液,而不是藍色的。 就布里斯來說,他和牲口的關係太他媽的密切了,因為他的名字原本叫布瑞克,只有南伊利諾斯州礦工的兒子才會起這種蠢牛似的波蘭名字。 飛機鎖定在泊機位上,空中小姐用法語、日語,然後,突然想起來似的,用英語歡迎他到巴黎來。 布里斯淡淡地一笑。 他收拾好公文包和外衣,站起足有六英尺多高的身軀。 他一直想知道帕爾莫對他事業中的什麼東西感興趣。 這老傢伙並不老,剛剛五十齣頭,年齡超過布里斯甚至不到十五歲,所以很難說是種父子式關係。 可能是犯罪。 布里斯已經快成了犯罪專家了。 可能那一代一代的只會打網球的低能兒,美國新教徒的兒子們、侄子們和女婿們的內部腐敗行徑損壞了UBCO,已經使帕爾莫開始感到良心上過不去。 是該著普通人家的波蘭佬出頭的日子了,是該需要些臭皮匠式的精明、需要些衝勁、需要些這個世界上的帕爾莫們已經失去了的東西了。 布里斯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燒。 上帝呀,如果從日本佬那裡別的沒學會,難道連控制自己的脾氣都沒學會嗎?而且憑他奶奶的什麼要說帕爾莫的壞話呢?難道不是這個老頭子付了他在哈佛商業管理研究生院的學費,然後又提升了他嗎?布里斯走出飛機,並朝空中小姐擠出個笑容。 在他前面走著三個日本人,幾乎是排成編隊操著正步,每個人都提著一隻一模一樣的密碼鎖公文箱。 只是因為他們乘坐頭等艙,才引起布里斯的興趣。 一般來說,日本的商務人員,尤其是中層幹部,好民族之所好,表現得非常節儉,出門旅行都是坐經濟艙。 這三個人像布里斯一樣長途飛行坐頭等艙,這麼嬌慣自己,說明他們自認為不是一般的人。 布里斯加快了腳步,很容易地便趕到了三個日本人的前面。 等他踏上前面的自動步道時,便停住腳步,放下手提箱,靠在移動著的橡皮扶手上。 他隨意地四處看了看,在這當中設法看了一下他們的臉。 他認出了其中一個人,只有一個人,是個什麼中校,一年前在一個聚會上認識的,是個神秘人物,謠傳說他和不少典型的日本商人一樣,與黑道過往密切。 另外兩個人他不認識。 布里斯皺起了眉頭。 不過在東方工作了這麼長時間,足以使他在自己的感情表露出來之前便把臉轉過去。 然後眉頭又舒展了。 用不著再想日本了,要想就想瑞士吧。 去他媽的神秘大亨。 他木然地邁出自動步道,正打算踏上下一個步道,便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吉姆-道伯,UBCO巴黎分部的經理,常青藤聯盟的網球臭手,正向他跑來。 布里斯閉上眼睛,咬牙切齒。 道伯和他一起踏上了移動著的步道。 第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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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賬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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