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靠近大門之前我猶豫了一下,裡面停了好多輛豪華轎車,好像在舉行聚會。 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不會有什麼慶祝活動的。 但我不想在主人有事的時候闖進去。 對我來說,薩姆和阮凱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在我離婚後,離開我那個滿世界跑的丈夫后就不再屬於我的世界。 現在,在消失了幾年以後,我又來了。 我穿著一身藍牛仔服,就是那天下午去惡臭撲鼻的洛杉磯河岸時穿的那套。 褲子的左膝下面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污點。 阮家和他們的朋友都是些溫文儒雅的紳士。 太太們常常身著盛裝,滿身珠光寶氣,聚在一起談論著她們在哈佛或者牛津的孩子們;男士們則身穿黑色燕尾服,談論著生意和賽馬。 我並不是害羞,但是在他們的房子里,我總覺得自己是個獃頭獃腦的局外人,就像一個抹著鼻涕的臟小孩在皇宮門外想偷瞧一眼美麗的王后。 一個保安左手拿一部手提電話,右手拿著一個手電筒朝我走來。 他用手電筒照了照我的小貨車拖斗,然後照著我,問:「是麥戈溫小姐?」 我點點頭,他便為我打開了車門:「我會替你停好車。 進去吧,主人在等你呢!」 保安們從籬笆牆外望著我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屋門前。 阮凱為我開了門。 「瑪吉。 」阮凱手裡拿著一個和那個保安一樣的手提電話。 她沒有握我的手,倒是微微鞠了個躬,「你來了真好。 」 「要是知道你有客人,我就該改天再來。 」 「不是客人。 」這次她挽住了我的胳膊,好像要給我點自信,「薩姆在開會。 」 阮凱穿著一身家居服站在那兒,等我換完鞋並把它放在門后的鞋架上。 上面已經有很多雙鞋了,與外面的汽車相比,平均兩雙鞋一輛車,而且是清一色的男鞋。 阮凱大概50歲出頭,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 她杏仁眼,高高的顴骨,一個由外科手術做出來的歐化的鼻子,一頭如黑岩石一般光滑黑亮的頭髮。 看起來儀態端莊,舉止高雅。 走過鋪著大理石地板的門廳,我跟著她來到了被布置成暗色調的起居室。 房間里有一張茶桌,一張舒服的躺椅和一個大屏幕電視。 阮凱關上門,把從另一個房間傳來的男人們的聲音關在門外。 「我給你拿點吃的和飲料好嗎?」 「不用了,謝謝,我得回家。 」我把複製好的錄像帶遞給她,「你留著吧!」 「太感謝了。 」她把錄像帶放在一把綠色皮椅的扶手上,「等薩姆開完會,我再看。 」 我有點糊塗了——她那麼急切地要這盤錄像帶,卻並不急著看。 當她伸手把滑下來的頭髮理向腦後時,我看見她手腕上有青一道紫一道的傷痕——像難看的手鐲——我猜那是包貢乾的,她的額頭中央還有一個青綠色的槍口壓的印跡。 「警察有包貢的消息了嗎?」我問道。 「沒有。 」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警察從我家的保安系統中取走了這盤帶子,回頭又拿它來向我交待,說這裡面有包貢。 」 屏幕上一片雪花點過後,出現了一頭烏髮和頭髮下面蒼白的臉。 攝像機是自上而下拍攝到站在門外的這個人的,顯得這個人個頭矮小,五官變形,根本無法判斷他有多高,也看不清他穿什麼衣服。 如果他不抬頭,連他長什麼樣也看不見,事實上他也的確沒抬頭。 屏幕上一陣混亂過後,是另一架攝像機從另外一個角度拍下的鏡頭——是從房子外面拍攝到的——我猜是從前廊的某個地方。 黑暗中,一團白色的影子靠近了阮凱的房子,這個人的身影倏地從樹榦上閃過,站在月光下。 但還是看不清他的模樣,因為他把風衣的領子豎得很高,幾乎將整個臉都埋在了裡面。 另外還有兩個人,他們的影子落在籬笆牆上,影影綽綽。 一隻大手擋住了鏡頭,屏幕上變得一片黑暗。 「有三個人?」我問。 「我只看見兩個。 」她伸出兩個修長的手指,指甲是經過精心修理的。 「我開門的時候只有包貢一個人,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麼的驚喜。 這麼多年不見了,我一直以為他死了。 我請他進來。 我不知道另外一個人是從哪兒竄出來的。 他突然撲向我,捆住我的雙手,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 」 「是另外一個人捆住了你?」我問,「你認識他嗎?」 「從來沒見過,只記得他個子很高,聲音像個白人。 」 「那會不會包貢也是人質,他是被迫來打劫的?」 「被迫?」她搖著頭,「不,絕不可能。 他是頭兒,他吩咐那個人拿什麼,從哪兒拿。 而且,當我表示反抗時,是包貢用槍頂住了我的腦袋。 」 「你當時一個人在家?」 「是的,包貢好像知道我一定是獨自在家。 他知道那時管家下班了,也知道我一定沒去飯店,而且留在家裡。 包貢不停地告訴那人要冷靜,因為他們有的是時間。 他不斷地對那人說著『薩姆現在在關店門』,『薩姆現在在算賬』,以及『薩姆一定上了車要回家了』,最後說『我們必須離開了』。 」 「那麼說他觀察你們好久了?」 阮凱打了一個寒顫:「我想從這兒搬走,但薩姆不同意,他說是禍總是躲不過的。 」 「抓住包貢就沒事了。 」 「也不一定。 」 我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痛苦:「簡直像個噩夢。 」 「現在我沒事了。 」她把袖子拉下來擋住了那些傷痕,「可有些東西失去了便再也回不來了。 」她的眼光落在旁邊的一張桌子上,我記得以前來時那兒擺著一個花瓶。 於是我問:「包貢拿走了多少東西?」 她轉過身來,背向那張桌子:「我沒有細想過我們有多大的物質損失,瑪吉。 我是說從此家中的太平以及它的神聖不可侵犯再也沒有了。 」 第1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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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難白》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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