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明華不以為然地說:「你們不是都有任務的嗎?任務完成不就行了。 」 常遠冷笑一聲,說:「他們給我們任務只是逼我們無償加班的一個借口,你這次輕輕鬆鬆地把活提前幹完了,下次就別想這麼舒服了。 反正他們不會讓你那麼容易就拿到那筆薪水,不從你身上榨到最高的利潤,他們不會甘心的。 」 雷明華說:「那不是成了資本家了?」 常遠說:「你以為他們不願意當資本家?有錢就是好的。 」 雷明華鬱郁地說:「可你們設計軟體是一項創造性的工作,這種機械化的管理到最後不就把這種創造力磨光了?」 常遠冷笑著說:「什麼創造力?只不過是大程序中的一個子程序罷了,其實和工廠流水線上一個技術工人差不多。 再說,這一批不行了,還有下一批。 只要肯出錢,現在還愁找不到新人?你不知道,有時候看見那些剛畢業或者還在校的大學生來應聘,一個個才華橫溢、意氣風發的樣子,心裡真是——」這句話常遠沒有說完,他的表情更抑鬱了。 雷明華伸出手抱住常遠的頭,安慰地拍拍他的臉說:「別擔心,你的才華永遠不會用光的。 」 常遠把淤積在胸口的一口氣慢慢吐出來,說:「有時候我做夢,老是夢見自己想趕一趟車,眼看著它就在前面幾步遠,拚命想追上,可腳下就是軟軟的使不上勁兒。 車上很多人貼著窗口看我,臉上冷冰冰的,什麼表情也沒有。 」 雷明華用手捧起常遠的臉仔細看著,說:「你的睡眠太少了,眼圈那麼黑,像大熊貓。 每天才睡幾個小時呀?」 常遠悶悶地說:「我有點兒怕睡覺,睡也睡不好,夢太多了,睡起來頭還是昏昏沉沉的,一點兒也不解乏。 」 雷明華說:「那也不能不睡呀?你做公司的程序就已經夠累的,每次回家還要上網,那不是雪上加霜嗎?」 常遠說:「上網和工作的感覺不一樣。 對我來說上網是一種精神上的休息。 」 雷明華說:「算了吧,別忘了精神不能獨立於肉體而存在,這個肉體要是累垮了,什麼都是白搭。 」 常遠再次看鬧鐘,時間已經不早了,他無可奈何地從被窩裡坐起來,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去衛生間洗漱。 雷明華躺在床上,眼皮打著架,等常遠從衛生間里出來時,雷明華又睡著了。 常遠走到穿衣鏡前,對著鏡子整理衣服。 鏡子里的男人瘦瘦高高的,看上去有點兒斯文,但他眼圈發烏,面色沉暗,一臉的倦意。 常遠抬手撥弄著頭髮,手拿下來時,發現手上黏著幾根落髮。 他再抬手在頭上抓了一把,又是好幾根落髮。 常遠湊到鏡子前,歪過頭仔細打量著鏡子里自己的頭髮,發現有一小縷頭髮已經白了。 常遠站直身子,有點兒茫然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這時床頭柜上的鬧鐘突然響起來,常遠一驚,離開穿衣鏡,走到床頭把鈴聲按停。 被窩裡的雷明華被鈴聲驚擾,把被子拉上來蓋住頭繼續睡。 又呆立了一會兒,常遠到電腦桌前拿起包走了出去。 第七章 前一天普克和米朵就約好今天晚上一起吃晚飯的。 臨下班前幾分鐘,普克在辦公室寫一個案情分析報告時,收到米朵的尋呼。 普克給米朵回了電話,米朵告訴普克科里臨時調班,晚上她得留在醫院值夜班,不能和普克一起吃飯了。 自從前幾天的晚上在普克宿舍里,兩人有過比較親密的接觸之後,普克和米朵之間的關係終於突破了那個持續已久的臨界點,由朋友發展成為戀人。 這一步在他們兩人看來,邁得實在不容易。 雖然從最初的相識開始,兩人便對彼此產生了好感,在這兩年的交往中,也都很清楚自己心裡對對方的感情,但由於以往兩人各自的情感經歷和內心糾結,他們又始終無法像其他人一樣,按照正常的程序進入戀愛狀態。 普克一直知道自己是喜歡米朵的,米朵自然而有些單純的性格里,隱藏著那種普克非常熟悉的敏感、不安和焦慮。 對普克來說,一個女人聰明、美麗、善解人意固然會令他懷有好感,但真正能讓他從心底生出憐愛和責任的,卻是米朵身上那種和他自己極為相似的天性。 那是一種對世界懷有的好奇,對情感的渴望和懷疑,對以往所受傷害的迴避,對人性隱秘抱有的不安。 這些複雜和脆弱的情緒,在看似平靜的外表之下,常常折磨著他們的內心。 多年前普克經歷的那場曾經幸福、後來卻變得混亂複雜的初戀,使得他對於愛失去了信心。 認識米朵,讓普克看到了自己性格中的脆弱,而這種脆弱正是普克希望能夠避免的東西。 普克一直不敢深入地走近米朵,正是因為他實在害怕面對自己真實的情感,害怕再將那些傷痛翻揀出來清理。 所以他寧肯用大量的工作來麻醉自己,轉移對情感的注意力。 或者當他被外界和內心的壓力衝突得無法平衡時,他就選擇外出旅遊,依靠旅途中那種對環境的關注來為自己的情緒找到一個宣洩口。 這個晚上,普克想起了「答案」酒吧的老闆林紅,那個現代感十足的年輕女性,以她的聰明敏銳和堅強獨立打動了普克。 普克知道林紅沒有真正進入自己的內心,可他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對自己說,當林紅用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盯著普克,告訴普克她要加強進攻的馬力時,作為一個男人,他能夠對此無動於衷。 米朵從來不知道在普克的生活中,還曾經出現過林紅這樣一個女人。 普克要求自己盡量對米朵做到坦誠真實,但他還是沒有勇氣將他和林紅曾有過的一夜告訴米朵。 雖然那時普克和米朵之間沒有戀人之間的責任和義務,但普克卻是將米朵看作了自己內心純潔而不容傷害的一件珍品,即使是在他們真正成為戀人之前的行為,普克也覺得是自己對米朵情感上的一次出軌。 事實上,普克出差回來之後,林紅曾給他打過兩次尋呼。 第一次林紅在尋呼上留言:很久不見,何時來酒吧小坐? 普克沒有回電。 那些天他心裡充滿了對米朵的想念,可一直無法和米朵取得聯繫,而米朵也很多天沒有打電話給他。 自從多年前的初戀之後,普克還是第一次那樣充滿不安地等待一個女人的消息,也正是這種情緒讓他明白了,對於米朵,他已經無法再逃避愛的感覺。 在普克自認為情感已經成熟到不會再起波瀾的年齡里,他覺得自己又有了對愛情的渴望和憧憬。 林紅第二個尋呼是在普克和米朵的關係發生了質的變化之後打來的。 林紅在尋呼機上留言:你永遠是自由的,但是否可以在天空留下一絲飛過的痕迹? 普克還是沒有回電。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怯懦,可他同時又無法真的漠視他和林紅之間曾有過的那一次經歷。 普克和林紅之間的交談並不多,他們也並不談彼此內心的情緒。 聰明的林紅知道普克最欣賞她的是什麼,知道普克因為已經承受了過多的心理負擔,對於情感,他既懼怕壓力,也懼怕本可以不必承擔的責任。 所以林紅從來不向普克要求責任,她甚至不向普克要求情感的支出,而只是按照她自己所清楚的需要,我行我素地向普克靠近。 對於普克的迴避,林紅並沒有過多地追問或者步步緊逼。 林紅的寬容令普克感到另一種壓力,那似乎是對普克人格的一種驗證。 普克清楚,作為一個男人,他對林紅一味的迴避並不是一種應有的磊落。 再加上現在的普克有了米朵,在情感上已經有了比較踏實的依託,那種新的愛的感覺在血液里暖暖地流動,使得一向習慣於封閉內心的普克,很想向什麼人訴說一下,而這個訴說的對象,為什麼不可以是林紅呢? 在這一點上,普克了解林紅,林紅知道自己內心真正需要什麼,她會為了自己的需要而努力爭取,但如果真的得不到,她不會為此去死,也不會因為這個就不再是她自己。 想到這一點,普克的心情忽然變得明朗起來。 他先把手頭上的案情報告寫完,然後主動給林紅打了一個電話。 林紅的手機接通了,還是她特有的略帶沙啞的聲音:「喂,哪位?」 普克說:「林紅,我是普克。 」 林紅在電話里頓了一下,說:「哦,很久不見了,也沒你的消息。 」 普克說:「對不起,到外地辦案一個多月,回來的時間也不長。 我接到過你兩個尋呼,沒有回電是因為——」說到這兒,普克有些猶豫。 林紅打斷了普克的話:「沒關係,你不用解釋,本來也不是非得回電不可。 你現在還在辦公室是嗎?我看這個號碼很熟悉。 」 普克說:「對,還在局裡。 」 第1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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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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