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兒有寫東西的紙筆嗎?」梅格雷向一個侍者問道。 有幾個顧客邊走邊說:「……還沒到喝開胃酒的時候,要不,咱們去喝啤酒吧……」 在喧鬧的人群中,有幾個孤孤單單自飲自酌的人,或許也給這種場合增加了幾分特色:一方面有些人高談闊論,指手劃腳,一桌酒又一席萊,大吃大喝,他們服飾華麗,爭奇鬥妍;另一方面,這一個,那一個散座的幾個人,他們從四面八方到這裡來,好象專門為了給這光耀奪目的人群嵌上點兒異樣的裝飾似的。 比如,有一個女郎,年齡絕不到二十二歲,身穿一套剪裁合體縫製講究的黑衣裙,但是這套衣服看上去,可能洗熨不下一百回了。 女郎奇怪的臉色中露出了神經質和疲倦,在她旁邊放著一個小本子。 置身在喝價值十法郎開胃酒的闊佬之中,而她只喝一杯牛奶,吃著一隻月牙麵包。 現在已經是午後一點鐘,顯然這就是她的午餐了。 她抓這個空兒,正在讀一份俄文報紙,那是咖啡店給顧客們備下的讀物。 她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視而不見,慢慢啃著月牙麵包,時而呷一口牛奶。 她同桌的一群人,酒已過了四巡,而她對此也都漠然處之。 還有一個男人,引人注目也不亞於她。 單單他的頭髮就不免引起注意,那是一頭棕紅色的鬈髮,而且長得出奇。 一身深色的西裝已經穿舊,磨得發亮,裡面套一件藍襯衫,不系領帶,領口敞開直到胸上。 他坐在酒吧間的最裡面,神態說明他是一個老主顧,沒有人敢來打擾他,就這樣,他一勺一句地吃著一罐酸牛奶。 他身上帶的錢夠五個法郎嗎?他從哪兒來?又到哪兒去?這一罐酸奶大概就是他今天唯一的一頓飯了吧?而買酸奶的這幾個小錢他又是怎麼得來的呢? 象那個「俄國女人」一樣,他的眼裡閃出熾熱的光芒,但是眼瞼卻又顯得疲憊不堪,眉宇間透出一股不可名狀的卑視與傲慢的神態。 沒有一個人過來跟他握手,和他說話。 突然,轉門開處,一對夫妻出現了,梅格雷從鏡子里已經認出來,這是受害者昂德爾松太太的侄子克羅斯比和他夫人。 他們從一輛美國轎車上走下來,那車的價值少說也要有二十五萬法郎!可以看到那輛車停在人行道的旁邊,全部鍍鎳的車身非常引人注目。 威廉·克羅斯比走過來,兩個顧客讓開了一些,於是他把手伸過紅木櫃檯,握住領班的手說: 「好嗎,鮑勃?」 克羅斯比太太撲向金髮的小瑞典女人,親吻了她,然後就跟她用英語喋喋不休地交談起來。 幾乎無需這兩位吩咐,鮑勃正把一杯加蘇打水的威士忌送到克羅斯比面前,給年輕的太太斟上一杯玫瑰酒,然後問道: 「你們已經從比亞里茨回來了?」 「我們在那兒就呆了三天,那裡還是比這兒常下雨。 」 克羅斯比發現梅格雷在場,向他點頭致意。 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有三十歲左右,棕色頭髮,舉止機敏。 酒吧間里所有在場的人中,數他丰姿優雅,無疑是最不露俗氣的一個。 克羅斯比溫柔地跟大家握手,問詢他的朋友們: 「你們吃什麼呀?」 他很富有。 門外有他的大型賽車,他可以開著它出遊各地,尼斯、比亞里茨、多維爾或者柏林,總之,要去哪兒都隨心所欲。 他在喬治五世大道的一座豪華的旅館里已經住了好幾年,他繼承了姑母昂德爾松夫人的遺產,除了聖克盧那座別墅之外,還有一千五百萬或者兩千萬法郎。 克羅斯比夫人看上去很文弱,然而性格又是愛衝動的,說起話來一口氣也不停,並且英語、法語混雜在一起,那口普誰也學不上來。 不必看到她本人,只須聽到她尖細的嗓音就能辨別出她來。 一些顧客把這對美國夫婦同梅格雷隔開了。 一個梅格雷認識的議員走進來,他熱情地跟年輕的美國人握手,說道: 「咱們一起吃午飯吧!」 「今天不行了,我們要到城裡赴個約會。 」 「明天成嗎?」 「好,一言為定,在這兒見面。 」 「瓦拉希納先生,有您的電話!」一個夥計過來喊道。 一個人站起來,往電話間走去。 「兩杯玫瑰酒,兩杯!」有人向侍者嚷道。 一片杯盤撞擊聲,交織著嘈雜鼎沸的人語,顯得越發熱鬧。 「您能兌給我點兒美金嗎?」 「您看今天報上的牌價……」 「絮西沒在這兒嗎?」 「她剛出去,可能去瑪克西莫斯那兒吃午飯去了。 」 梅格雷在沉思,他在想著那個逃跑的人:頭大得出奇,胳膊特長,口袋裡僅有二十多個法郎,他的行這已淹沒在巴黎市的人海之中,就在此刻,整個法國的警察都行動起來緝捕他! 梅格雷的眼前又浮現出那張蒼白的臉,無聲無息地沿著桑德監獄黑黝黝的牆往上攀;探長的耳旁又迴響起迪富爾的電話: 「他睡下了……」 他睡了整整一天! 他現在究竟在哪兒呢?為什麼,是的,為什麼他要殺死昂德爾松夫人?他和她素不相識,行兇之後又什麼也沒偷,為什麼? 「您有時候到這兒來喝開胃酒嗎?」這是威廉·克羅斯比在說話,他走到梅格雷面前,把香煙盒遞了過來。 「謝謝您,我只吸煙斗。 」 第1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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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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