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佣點一點頭。 他伸手接受了霍桑送給他的紙煙。 霍桑又把紙煙匣送到我的面前,我也取了一支。 汪銀林卻有他自己粗黑的雪茄,霍桑並不客氣。 我也在方桌旁邊的樟木靠背上坐下,汪銀林正擦著火柴燒他的雪茄。 霍桑的火柴梗還取在手中,沒有擦燒,忽而跳起身來。 「唉,且慢,這裡有一根火柴梗哩! 霍桑早已僂著身子,湊到紅木桌的足旁,很小心地抬起一根半焦的火柴。 這火柴靠近桌子的足,我們入室時目光都被屍體所吸,故而沒有注意。 霍桑掀起了眉毛,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東西也值得注意。 包朗,你來瞧瞧。 我也立起身來湊近身去。 那也是一根焦梗不斷的藥水梗火柴。 我道:「這同樣是瑞典出品啊! 許墨佣和汪銀林也站了起來。 許墨佣瞧瞧火柴,又瞧瞧霍桑的臉,唇角上微微露出一種獰笑,似在詫異我們對於這一枚火柴怎麼如此重視。 他作疑訝道:「這是一枚火柴啊! 霍桑應道:「正是,而且是燒去了四分之三的焦梗,不值半文錢——但可是你丟遺的?」 許墨佣搖頭道:「不是。 我袋中沒有火柴。 」他忽回頭向汪銀林瞧著。 汪銀林忙道:「也不是我的,你瞧,我的火柴梗還沒有丟呢。 」他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中間,果真執著半根火柴,那燒過的半段卻已化灰斷落。 我見他左手中執著的火柴盒子,是國產鴻生廠出品的雙錢牌,和霍桑拾得的一根,質地的確不同。 霍桑又問許墨佣道:「今天早晨你第一次來這裡察勘時,有沒有在這室中吸煙?」 許墨佣搖頭道:「沒有,我出外時難得吸煙的。 不過當時我雖用電筒在地板上照過,卻不曾注意到這個東西。 霍桑道:「這也不能怪你,這種平凡無奇的小東西,就是瞧見了也不會引起人家的注意。 「那末你剛才怎麼說值得注意呢?』」 「是,這裡面還有一段小小的歷史,我也可以告訴你。 」於是霍桑就把已往的事實,約略說了一遍。 接著他又道,「現在大家坐下來,聽聽你的經過情形。 」霍桑重新歸座,摸出他的銀質的紙煙匣來,把拾起來的火柴,小心地放入區中。 我明知霍桑所以重視這根火柴,就因裘日升昨天說過,三天前當那怪事發生以後,他卧室中的鏡台上面,發現過一枚火柴。 現在這一根火柴,既然和先前的一根相同,又發現在屍體的附近,當然不能不認為一種要證。 一會兒,我們重新坐定。 許墨佣便開始報告他的經過。 據說他上夜裡有些應酬,回家得很晚。 到了半夜過後,那警署里的值夜警士忽趕去敲門。 他聽說是一件奇怪的兇案,便穿好衣服趕到裘家,那時已兩點過了。 許墨佣接著說:「我到這裡時,合家的人都慌做一團。 樓上躺著一個患癱病的男子,那老僕林生又纏不清楚,若沒有死者侄兒和我接談,幾乎使我無從措手——」』 霍桑忽插口道:「對不起,我要問一句話。 你所說的死者的侄兒,不是名叫海峰的嗎?」 許墨佣應道:「正是。 他在昨天下午才從北平回來,此刻仍在下面。 霍桑點點頭。 「好,清說下去。 」 許墨佣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據那海峰告訴我,昨夜裡並無外客到來。 十點鐘時,他和他的叔父分別歸睡。 他因著火車上的困頓,又傷了些風,所以睡得很熟。 他的卧室就在樓下東次間里,那本是一間客房。 他在睡夢中忽被一種驚呼聲音所驚醒。 他仔細一聽,他的妹妹正在伊卧室中竭力呼叫。 他大吃一驚,匆匆穿上襯衫,開門到客堂里去。 「他妹妹玲鳳的卧室,本在西廂房裡。 他開亮了客堂里的電燈,正要去敲門,忽見西次間的房門開了。 西次間是死者岳母的卧房,但和玲鳳的卧室互相貫通。 那時玲鳳站在房門裡,兀自發抖,一時說不出話。 伊的外祖母這時已幫著呼喊。 海峰以為也許有什麼偷地進了伊的卧室,正要進去搜索,同時他又聽得樓上有呻吟的聲音,才知道接上有了岔子。 這時候那老僕林生也已披衣而起,於是兩個人就一同趕上樓來。 「他們到了樓上,踏進總坐室時,電燈雖沒有開,但東次間的房門卻開著,燈光從門口中射出。 想坐室的地板中央,隱約見有一段白色的東西。 海峰一時換不著電燈的機或所在,耳朵中還聽得低微而恐怖哎喲之聲,他也禁不住害怕起來。 幸虧林生在牆壁上摸著了電燈機鈕,開亮了電燈,海峰才發現他的叔父已蟋卧在地板上面。 「海峰先呼叫了兩聲,沒有迴音,又走過去推他叔父的肩背,卻已僵硬不動。 但那呻吟之聲,仍不時送入耳朵。 後來他才知那聲音是從西次間里那位患風病的吳先生髮出的。 他躺在床上,雖然沒有跟見這兇案的發生,但案子的發覺,他卻是第一個人。 」 許望佣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呼了幾口紙煙。 他的眼光在霍桑和我的臉上溜來溜去,似乎表示他自信敘述得清澈而有條理,希望獲得我們幾句贊語。 霍桑定著目光,注視在他的紙煙的燒著的一端,臉上卻沉靜沒有表示。 汪銀林的雪茄始終銜在齒縫中間,圓睜著兩目,似已傾聽出神。 他見許墨佣停頓了不說,似乎耐不住靜默。 地催促道:「署長,以後的情形怎樣?你索性說下去。 」 許墨佣在不很愉快的狀態中繼續說道:「當時海峰和林生又走進西次間去,向那吳紫珊安慰了幾句,接著便下棋打電話報告警署。 那時樓下的玲鳳,和死者的岳母,還有那老媽子趙媽,都已起身。 他們聽得了凶耗以後,越發震駭。 那老太太覺強伊的兒子一個人病在樓上,也許再要發生其他的變端,所以叫伊的外孫女玲鳳陪著,打算到小異口去,叫那木作里的老闆阿毛,到樓上來陪伊的兒子。 可是那祖利、倆走到後門口時,忽見後門開著,後門上的兩個木閂不但都被投去,還開著兩三寸光景。 這就是發案的大概情形。 」 霍桑才緩緩點了點頭,仰起頭來問話。 「那末你到了這裡以後,有過什麼舉動?」 許墨佣道:「我和海峰接談了一會,便用電筒在這屋子的樓上樓下照察。 從現象上看,除了這地板上的屍體,和那隻傾倒的椅子以外,並無其他異狀,也不見有盜劫失物的跡象。 地板上很臟,完全查不出足印。 不過在那後門口的泥潭邊上,卻發現了半個腳跟印子。 接著我就吩咐任何人不許在這想坐室中出入。 我又向那兩個僕人問了幾句,就回署去準備正式報告。 我回署以後,又派了一個警士到這裡來看守,又報告了總署,請汪先生來勘驗。 霍桑又道:「你除了在現象上觀察以外,還不曾動過手嗎? 許墨佣道:「完全沒有。 我覺得在汪先生到場以前,我還未便擅專。 」他向遷探長瞥了一瞥,分明含著奉承的意思。 霍桑立起身來,丟了煙尾,瞧著汪銀林說:「銀林兄,我想我們在查問以前,似乎先應到死者的卧室里去瞧瞧。 你可贊同? 汪銀林也立起身來。 他仍銜著雪茄,點了點頭。 那許墨佣重新做了我們的先鋒,繞過了屍身,走進那東首的次間里去。 六 一個患風病的人 我們一踏進死者的卧室,景象便不同了。 那中間的意坐室中,雖是器物寥寥,這卧室中卻布置得非常富麗。 果真像死者昨天所說,這室中共有三個窗口。 窗上雖都掛著很精緻的舶來品窗帘,但光線仍很充足,因為窗帘是按孔的。 這時廂房中的兩扇東窗開著:朝西向天井的一組窗,共有四扇,靠南的兩扇開著,另外兩扇關著。 就在這朝西窗的面前,排著一隻小小的紅木書桌。 桌旁有一隻白套的沙發。 對面靠東壁有一隻西式藤製的長椅。 書桌的面前,另有一隻紅木的螺旋椅。 那次間里的兩扇東富卻關閉下控。 靠這關閉的窗口,放著一隻西式的鏡台,也是紅木質的,雕接得非常精緻。 有一隻寬大的銅床向南排著,和鏡台成直角形。 不過鏡台和銅床之間,還隔開了一兩尺光景,排著一隻錦墊的沙發。 鏡台對面靠近室門的一邊,另有一個她木鎮玻璃門的衣櫥。 根邊的壁上,掛著一幅裸體西女的彩色印畫。 當我跟著他們三人走進卧室的時候,目光向四周一瞧,本要找尋些特異的現象,不料竟使我失望。 因為室中的一切,都整齊安定,絕無紛擾之象。 那西式的銅床上,掛著白色薄羅的帳子。 赤金的帳鉤,依舊好好地鉤著。 床上並無席子,鋪著雪白的單被。 一個白緞繡花的大枕,和兩條毛線毯,都安放得勻整如常,顯見上夜裡不曾睡過。 第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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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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