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表現得粗俗無禮,但又不想和淡黃髮男子結識。 她早就發現,許多最普通的詞句反倒能把人置於進退維谷的境地。 這使她想起一個遊戲。 也不知何時定下的規則,所有的人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都要參加。 當有人問「可以嗎」的時候,應該怎樣回答呢?「不,不行」太粗魯;回答「可以」,就會提供談話的借口;而如果根本不想搭訕,坐在那兒不說話,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同樣無禮。 吃完餡餅,喝完咖啡,她正想離開,那個淡黃髮男子又走到她面前。 「祝賀您以『優秀』通過測試。 」他煞有介事地說。 娜斯佳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輕輕揚了揚眉。 「您以優雅的風度很自然地讓我明白,我被您甩了,而且甩得非常得體。 太棒了!往往姑娘們或是撒謊說她們那張桌子有人,雖然整個晚上她們都一個人坐在那兒,或是說些粗魯的言語。 阿娜斯塔霞-巴甫洛芙娜,您是絕無僅有的。 您就這樣斷然拒絕和我認識了嗎?」 「怎麼說呢?」娜斯佳聳了聳肩說,「您本來對我的了解就夠多了:名字、父稱,甚至說出『自然』和『絕無僅有』這些話。 您還想知道什麼呢?」 「別生氣,阿娜斯塔霞-巴甫洛芙娜,我只不過利用職務之便在登記處看到住513號房間的有魅力的女人叫什麼名字。 您整天像蜜蜂一樣在打字機上敲打個沒完,看到這些我連氣都喘不過來。 好吧,如果冒犯您了,就請懲罰吧,我悔過。 」 淡黃髮男子帶著懊悔的表情鞠躬道歉。 「年輕人,我有眼睛,而人類發明了鏡子。 感謝這個發明。 於是我就有可能看見你,也看見我自己。 您年輕、漂亮、精力充沛。 我比您大,身體纖弱,而最主要的是——完全沒有女性的魅力。 我穿著樸素,您任何時候從我身上都體驗不到一個女人的樂趣,這無可爭辯。 此外完全可以看出,您聰敏而有思想。 我的舉動您理解得很準確,而且善於用言語表達出來。 由此我不能不得出結論,您對我有所希求。 」 娜斯佳停頓片刻,好讓淡黃髮男子有機會插話。 此情此景已不可使她感到好笑,相反倒感到氣憤。 這個美男子到底想要她做什麼呢?她在頭腦中迅速地搜尋著休假前所處理的各種案件。 很可能這是一個從莫斯科跟蹤而來的「尾巴」,或者是當地警察局派來的什麼人來了解對她安置的情況。 也可能是刑偵處的頭目謝爾蓋-米哈依洛維奇突然醒悟過來,想起沒有完成向戈爾傑耶夫應允的保證。 這不大可能。 當然,生活中什麼事不會發生呢? 「那麼,您還想對我說什麼嗎?好吧!一切順利!」 她熄滅香煙,站起身來。 「您的微笑可真迷人!」年輕人憂傷地說。 娜斯佳邊上樓邊想:「這不是我的笑容,是我從女演員那兒偷來,練了一個星期才學會的,以便像今天這樣,在想要表現自己是格外善良的時候使用。 你,小夥子,並不笨,但我還是能騙你一下。 」她想著,為從淡黃髮的毛頭小夥子手中脫身而感到痛快。 這是第一個錯誤。 在娜斯佳離開房間的時候,房間里通過風,變得冷冷的。 她決定先淋個熱水浴,房間里也會暖和一些。 她用手指揉著疼痛的腰部,把背對著熱乎乎的水流,感到十分舒服。 痛痛快快地洗完之後,她用毛巾擦乾身體,也不看一眼便伸腳去穿她的橡膠拖鞋。 腳觸到的卻是又濕又涼的瓷磚地。 娜斯佳這才發現拖鞋不在自己游泳回來後放置的位置,而稍遠了一些。 奇怪!多年來她的行為已達到機械的地步:不管她在哪兒,在家裡或是出差在外,總是把橡膠制的「越南貨」放在一出浴池正好穿得到的地方。 她頓時渾身發冷,便急忙裹上睡衣,走出浴室。 初看上去,一切都原封未動,但仔細觀察,她發現:有人到過這裡,有人翻動過她的東西。 她忙不迭跪到地下,疼得幾乎沒喊出來。 她從床下拖出旅行袋。 旅行袋被推到了裡面去,她知道自己彎腰很困難,從不會那樣放的。 她急忙翻看內口袋。 證件還在,上帝保佑,而且放得和平時一樣。 在240號房間里三個男子正在喝白蘭地。 一個是莫斯科人,叫柯里亞-阿爾費洛夫。 他來山谷療養院治療在一次汽車事故中所受的外傷。 他是司機,為一個股份公司的總經理開車。 那次事故中柯里亞並沒有錯,他非常本分,因此也沒有給他造成很大傷害。 但手臂的骨折處接合得不好,出現了複雜情況,於是醫生建議阿爾費洛夫到療養院,而且是能有效醫治外傷和運動器官傷症的山谷療養院。 柯里亞個頭不高,略顯瘦削,長著一身的健美肌。 雖然他外表相當平常,但從來沒有因為不受女人的青睞而苦惱。 他從童年就練習體育項目,參加過自行車比賽,一連幾個月投入體育訓練營地的集訓,於是有機會欣賞和看夠了那些年輕的姑娘們,以至於他快20歲時反倒對她們不屑一顧。 他開始喜歡年齡大一些的女人。 在阿爾費洛夫看來,她們更聰明、恬靜和富於經驗,善於培養和建造舒適的天地,而最主要的——她們並不急於與他結婚。 如果說年輕的女孩子看重的是臉龐,那麼成熟的婦人珍惜的卻是精力充沛的身體。 她們既不會注意柯里亞折斷過的鼻樑,也不會注意他過早的謝頂和不高的個頭。 240號房間的第二個人巴威爾-杜布雷寧與他鄰床的病友完全相反。 他在鄰近的城市居住和工作,而到山谷療養院主要是打算來消遣一番。 這裡比起達哥美斯療養院舒適得多,而且療養證又比那裡便宜。 所以這裡的女人並不那麼奢華,這一點倒沒有使他不安。 他恬不知恥地想:脫光衣服的女人都一樣。 近30歲的他對此多次驗證過。 與此同時他打算在療養院治療一下幾年前跌傷的腳。 當時他醉醺醺地與人打賭,他穿著別人的滑雪板,而且事先沒配好合適的帶子便從山上滑下去,因此,有一隻鞋在危急時刻沒能從滑雪板上脫下來。 從此杜布雷寧每逢天氣變化時便有點跛。 熱尼亞是他們倆新認識的朋友。 他提出的建議聽起來很不尋常,但很有吸引力。 用女人打賭,簡直瘋了。 而且這地方的女人有那麼多。 他,杜布雷寧,高個頭,體格勻稱,婆娘們為之傾倒的美男子,何不當個百萬富翁才走呢! 「我可不是淫棍,」熱尼亞一邊大口地吃著熏腸,一邊說,「我不堅持你們非要把她們抱到被窩裡去。 征服女人指的是贏得她的心,這就夠了。 利用不利用她的默許,這是你們的事,要看情緒。 打賭的條件是讓女人和你們談上6個小時的話,同時邀你們到她房間去和你們單獨在一起。 僅此而已。 」 「就這麼多嗎?」巴威爾輕蔑地問了一句。 「不要想得太簡單。 要一個女人用6個小時的時間和你談話,而且要使她不感到寂寞無聊和不把你攆走——像從火車上卸煤那樣。 你試試就知道了。 假如這很容易,我就不會提議賭錢了。 對女人應當引誘,明白嗎?」 「可怎麼來監督檢查呢?」半信半疑的阿爾費洛夫看出了其中的詭計。 「問得好,」熱尼亞贊同地點點頭,同時給每人斟上酒,「我提議採用敘述從與女人的談話中得知的一切作為檢查方法。 而為了杜絕胡編亂造的東西,你們要讓她們講述:她們是怎樣在這裡,在山谷療養院度過時間的;和什麼人交往;她們的鄰居是些什麼人;喜歡不喜歡這裡的醫生和護理人員,等等。 總而言之,要那些可以查實的內容,她們給你們講的內容越多,也就是說,你們的談話時間就越長。 一切都非常簡單,怎麼樣?」 「真狡猾!」柯里亞說著哈哈大笑起來,「我早就想出來了。 我認識了一個女孩——我們鑽進樹叢,讀小說,進電影院,而後我回到這裡吹上一通,吹得天花亂墜,說什麼她的童年多麼痛苦,她的父親,一個酒鬼如何如何打她。 不是很好嘛!」 熱尼亞不解地看了阿爾費洛夫一眼。 簡直是個農夫,打算胡編,還老實承認,編起來也不會高明的。 是不是先不動他呢? 「條件你們都清楚了吧?那麼,我們就來討論規則。 賭注——10萬。 女人通過抓鬮來選定。 比如,你,巴威爾,抽到102號房間的姑娘。 大家每人押10萬。 你贏了——我們的20萬就拿去;若輸了,我們就收起你的10萬,然後對半分。 明白了嗎?」 「好像……」柯里亞現出遲疑的神情。 「還有,如果你役纏住那女人,她的籌碼就加一倍。 這就是說,如果第二個人願意去追逐她,賭注為20萬;如果事情輪到第三個人去做則為40萬。 」 「收80萬是因為胡扯了6個小時嗎?噢,熱尼亞,你拿來吧!我打算今天就開始。 為吹牛的成就乾杯!」杜布雷寧舉杯一口喝乾了。 「那就開始抓鬮吧!」 薩赫諾維奇拿出名單、鉛筆和一張白紙。 他把紙撕成幾塊,在紙上寫下房間號,再把它們捲成團,扔到一隻空杯子里。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幾乎一夜沒合眼,雖然她想儘力排除周圍發生的一些反常現象,但卻無濟於事。 真不知圍繞她要發生什麼事。 先是漂亮的淡黃髮小夥子在酒吧間出現,同時有人光顧了她的房間。 只是個普通的小偷嗎?可笑,她的外表完全與她的經濟狀況相符的。 看來是個瞎子,本來看看她的內衣和絨線衫,就不會相信房間里有什麼貴重的東西。 那麼,要在房間里找什麼呢?這事與酒吧間的那個小夥子有聯繫嗎?那個小夥子不尋常,這一點很清楚。 而另一方面,她也許是無中生有,庸人自擾。 娜斯佳從被窩裡鑽出來,光著腳啪嗒啪嗒地走進浴室。 浴室的牆上掛著一面全身鏡,她對著鏡子審視自己。 身材健美,線條勻稱,兩條腿值得驕傲。 頭髮又濃、又直、又長,如果用發刷梳理一番,可以成為最引人注目的披肩發。 發色不明朗,既不是白色,也不是褐色。 端莊的臉龐,筆直的鼻樑,明亮的眼睛。 但為什麼沒能給人造成這種印象呢?可能是因為她身上缺少內在的激情和活力,因此,外表才顯得萎靡,步履沉穩,也缺少有穿時裝和打扮的情趣。 娜斯佳的心靈一片冷漠,好似終年的凍土帶一般封閉、沉寂,只有智力勞動才使她感興趣。 童年和青年時代的她是幸福的,熱衷於數學和外語。 她甚至完成了數理專門學校的學業,可還是進了法學院,儘管廖什卡,她的忠實的朋友和同桌一再勸阻她。 廖什卡則義無反顧,獻身於數學,現在已是科學博士。 不過,她也從自己的工作中獲得快樂,對於她來說,分析和解題仍然是她最喜好的活動。 自然,這不會增添她女性的浪漫,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如果她對其他工作都毫無興趣的話。 她即使戀愛也不曾像樣地愛過,從沒達到心馳神往的地步。 這一切真夠乏味的…… 可她又何必突然無謂地刺傷那位淡黃髮男子呢?也許正是突如其來的他看清了她身上存有的漫不經心的美,他毫無惡意,也許真的想向她獻殷勤呢?況且她那讓人神魂顛倒的微笑實在是胡鬧。 至於年齡,他25歲,27歲?而她33歲,如果穿上運動裝,再留一個馬尾髮型,不也顯得很年輕嗎?應當對他溫和些。 另外……是誰搜查了她的房間,而且恰恰發生在他在酒吧間引誘她的時候。 不大可能發生在她到治療大樓尋找手錶的那段時間。 娜斯佳清晰地記得,在離開房間去酒吧之前曾翻閱韋伯斯特詞典查找一個單詞,同時把一塊長方形的橡皮放在那行字下面,以便回來時再仔細看一次。 一旦細心觀察,便發現橡皮雖然還放在那一頁,卻錯開3行,低了些,正擺放在「同音詞」的位置上,釋義為:「書寫相同,意義不同的詞。 」 說也奇怪,到底是從窗戶還是從門進她房間的呢?明天早上應該向列基娜-阿爾卡基耶芙娜打聽一下。 她可能聽到過什麼動靜。 不,娜斯佳又決定,應當把這一切拋於腦後,好好休息。 她這裡沒什麼可偷的,她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興趣,何必自尋煩惱呢! 這是她的第二個失誤。 3.第四天 第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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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人的場地上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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