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顧不得倒下的電線杆及火花,拚命往機身跑去,指揮中心正發出指示,「快!快!趕緊將裡面的人救出來,快!快救人!」 機身仍冒著濃煙,房子的大部份都被石頭壓著,我們用雙手拚命往裡面挖,拚命地將大塊大塊的石頭搬開,汽油味塑膠燒焦的臭味刺鼻,我知道一定要爭取時間,如果汽油遇上火花,不僅救不了機內與屋內的人,連我自己的性命都會送上。 我用盡全力拚命搬,其他救援人員,消防人員均先後趕到,大家同心協力搶救受傷的居民及機員。 四處都是血跡,我一把抓住一個全身都是血的人,他臉上的肌肉綳得緊緊,用力咬著牙,我估計他正強忍著傷痛,二話不說就想把他抱起來,沒想到他一把將我的手搶過去往嘴裡一咬,鋒利的牙齒緊緊地咬著我的手碗,我尖叫一聲,趕來支援的警員趕緊跑過來幫忙,才將我的手從他的口中拔出來,鮮血淋漓,我來不及包紮。 趕快和同伴們將這位痛不欲生的傷者抬離機身。 我用布將手上的傷口包紮一下后,馬上趕回去幫忙維持事故現場。 當時儘管沒有記者知道,但是附近的民眾都趕過來,有的好意想幫忙,有的好奇來看熱鬧,尤其是當大家知道墜落的飛機可能是總統專機時,圍觀的民眾越來越多。 警校的教官就一直強調第一位趕到現場的警員要保持現場,我連忙加入維護現場的行列,隔離圍觀的人群,真沒有想到第一個趕到現場的警員除了要救人之外,還要維護秩序。 在情況穩定后,我才了解到,雖然這是總統軍用專機,但當天總統並不在機上。 咬我一口的傷者是一位少將的兒子,由於我們及時搶救,居民與機員全部生還。 這次實習的經歷讓我受益良多,我對警察工作更加崇敬,他們在隨時可能爆炸的現場冒著自己的生命危險去搶救他人的性命,同時還要保持現場,維持秩序,置個人生死於度外,此外還要替世人除暴安良,替社會大眾打抱不平。 經過這次實習,我發現自己漸漸愛上這個工作。 一向教育與人為善的母親觀察我在警校的表現后,也逐漸改變當初反對我進入警界的立場。 在隨後兩年的警校生活中,我都十分盼望暑假的來臨。 我非常喜歡和正式警員一起執勤巡邏,從他們身上我學到了不少東西。 官校三年中,我也結識了許多終身好友。 我們一同生活,一起學習,從而我和師長與同學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教育長梅可望,師長李興唐,程盤銘,徐遠齡等等,他們除傳授警政專業知識外,還以身作則,教育人生哲理,影響到我的一生。 許多學員都有家人,周末和假期都回家與家人團聚,我的兄弟姐妹都各自忙於自己的學業或事業,母親又在國外;周末或假日時,我就和許多沒有成家的同學在一起,一起讀書,一起出外郊遊,現任台北市警察局副局長王長修,前台中市警察局長孟宜蓀,警政署署長丁原進,副署長黃丁璨,於玉堂等都是經常聚會的同期同學,在二十四期畢業的四十九人中,目前還有十五人在警界服務,其中多位現在已成為警界的棟樑支柱,分別擔任了台北市,高雄市台中市等市警局局長的職位。 此外一些離開警界的同學在其他領域也成就卓著,例如警大校長暨國大代表謝瑞智,澳洲僑務委員程宗熙,民進黨的活躍人士魏瑞明等都是我們同期的同窗好友。 三年警校訓練,為我的人生奠定根基,尤其是校訓——誠,更成為我的座右銘。 一九六O年我以全班第二名的成績畢業,分發到台北警察局服務。 記得我負責的第一宗兇案是殺人碎屍案,被害者的屍體被剁成無數碎塊,分別裝在六個大瓦缸內,當我走近時已聞到一陣臭味,看到缸內發黑的屍塊,目睹兇手留下來的現場,真可謂慘不忍堵,我開始感到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壓得緊緊的,一股噁心的衝動升起,我強忍著嘔吐,快步走出房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再回到現場繼續偵查。 後來的幾個月里,我眼前總是會浮現出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屍塊,好幾個月都不敢吃肉,不過,後來想一想,被害者家屬的看到親人被害,且死無全屍,他們一定比任何人都悲慟。 一想到受害者家屬的處境,我意識到自己身為探員,有替天行道,替受害者討回公道的責任,那種嘔吐的感覺就逐漸消失了。 在以後的三十多年刑事偵查及鑒識生涯中,我處理了六千多宗案件,目睹了上萬具屍體,正是這種社會正義感和對受害者及其親人的責任感,給了為了巨大的勇氣,我要用科學的方法讓被害者的屍體說話,來替自己伸冤,協助刑警找出兇手。 一九九五年底我應聯合國之邀,前往波士尼亞調查當地滅族屠殺的真相,埋葬無辜死者的現場到處都有地雷,不遠處游擊隊出沒無蹤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 但是,我想到了當年日本軍隊在南京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我感到責任重大,我不要讓這種已經殘害過千千萬萬中國人的屠殺繼續下去,就是憑著這個想法,我一頭鑽入了這些臭味刺鼻,觸目驚心的死人堆里,尋找替這些無辜者伸冤的證據。 台北警察局的工作雖然十分繁重,卻也十分有意義。 當時警政系統雷厲風行地進行改革,許多方法都要靠自己摸索,從外國元首訪台的護衛工作到刑事偵查都需要邊做邊學再編納出自己的一套方法。 當時越戰剛剛開始,台灣成為美軍過境及後勤補給的基地,警察局要處理的涉外案件越來越多。 一些過境的美軍經常在台灣鬧事,曾因多位美軍涉嫌強暴並殺害中國女子而爆發「劉自然案件」,民眾包圍美國領事館,一時反美情緒高昂。 有一天,一個美國大兵酒醉后在街上調戲我國婦女,路人群起追打後來他被追進了警察局,我當時正好值班,見門外成群怒氣沖沖的民眾,我知道如果不讓這位大兵留在警察局內很可能會鬧出人命。 我馬上通知美國憲兵來領人誰知道這個見到我們警察仍破口大罵向警察的制服吐口水侮辱在場的警察,我上前勸阻他不但不領情,反過來罵我我不理會他的叫罵沒想到他得寸進尺,當著我的臉罵道:「你們中國人都是蠢豬……」 他罵警察,罵我本人,我都可以忍受,但是聽到他罵起我們中國人及我的國家,我再也忍耐不住,雙手握成拳頭,氣憤地指著他說:「住口否則我就讓你嘗嘗我拳頭」他瞟了我一眼,用挑釁的語調說:「我就是要罵你們這些中國人,怎麼樣?想打我?你敢!」 他上前向我挑戰,我在官校學的功夫馬上就派上用場,幾招就將這個高出我辦截的美國大兵制伏。 我告訴他:「你可以侮辱我個人,但是如果你侮辱我的民族和國格,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 現在,我雖然入了美國國籍,但是始終沒有忘記自己身上流著的血,總是以身為中國人為榮,在許多國際性會議及於其他族裔人士共事時,我都處處謹慎,替我們中國人的形像著想,每遇到有人歧視中國人或貶低中國人時,我都義不容辭地反駁,為中國人據理力爭。 金門服役 沒多久,我就被派往金門服官役。 我被派往金門的田埔第一線,在二十九師的一個連內擔任政工官。 金門的氣氛與台北的不一樣,剛到金門,我便馬上感受到前線備戰鬥緊張氣氛。 那時九三炮戰剛過不久,隔日發炮,氣氛相當緊張。 每天天還未亮就和幾百名軍中弟兄一起挑石塊建工事,晚上站崗放哨。 夜間巡邏時,獨自一個人孤單單地在沙灘上行走,夜風習習,天高月明,注視著對岸隱約可見的灰黑色山形輪廓,波濤拍打著腳下的岩石,有時還傳來陣陣低沉的炮聲,我感慨萬千,在這個寧靜卻又緊張的環境中,我悟出了許多人生哲理。 在警官學校讀書時,我就喜歡寫文章,投稿刊出后,還收到一大筆稿費。 當時的生活很拮据,我一直想吃上一大串香蕉。 第一次收到稿費時,我就到街上買了一大串香蕉,吃得痛快極了。 隨後,我投稿上癮了,從散文到評論文章,我都有興趣,漸漸地,寫作從業餘愛好變成了副業,我用稿費買了雙皮鞋,幾套衣服,在金門前線時,我將自己體悟的人生哲理寫成散文,繼續投稿。 雖然我是連隊的政工官,但是我都和戰友們打成一片。 不過,也常碰到一些頭痛瑣碎的事情,例如,連隊過節時殺豬加菜,一頭豬只有四條腿,但是連隊里有五個排,怎麼分才公平?每個人都想要豬肝和豬腰,連長吩咐要將豬肝和豬腰留給幹部,我轉將這些豬肝豬腰分給沒有分到豬腿的那一排吃,才平息分豬肉的風波。 從這些細微的事情,我就意識到要做一個公正的人往往吃力不討好,但是一定要有公正心,久而久之,士兵和下屬才會信服你。 取得了信任,做起事情來就很容易,一旦連隊里出現一些狀況時,處理起來就比較順利,有一次,一個老班長想不開,手裡揮舞著一顆手榴彈,口裡嚷著自己有家歸不得,年紀又大,後半輩子的生活沒有指望等等,要炸死所有人,與連隊同歸於盡。 連隊的長官就叫我去勸說。 這位老哥平時對我的印象很好,對我很信服。 我冷靜地應付,耐心地分析當時的局勢,鼓勵他重振生活下去的勇氣。 聽了我的勸說,他終於放下手榴彈,大家也鬆了一口氣。 又有一次,連隊的一個戰友發現房間里的錢包被偷了,戰友相互猜疑。 有一名戰友向長官說,李昌鈺是警官,為何不讓他來查案,弄個水落石出。 長官認為不妨試一試,我馬上將被害人的房間封鎖起來,然後仔細地將存放錢包的地方周圍的指紋取下。 然後我請長官要求所有可能到過房間的士兵都按指紋留下紀錄。 經過仔細地比對,果然發現有一名士兵的指紋相符。 嫌疑起初抵賴死不承認,但是當我拿出指紋來對照,他不得不供認是他偷的,而且還供出他將偷來的錢包藏在地雷區中。 為了證實其說法,我們來到了地雷區,小心翼翼地越過地雷才找到了這個錢包。 自此之後,弟兄們都知道指紋鑒定的神奇。 一年多的前線從軍生涯就這樣在緊張的節奏中過去了。 一年以來,我目睹了不少戰友受傷或陣亡,我常常在想,人的生死是否是命中注定,匆匆來到這個世界上到底是為了什麼?有些人為了利,整天做錢的奴隸,有些人為了名,整天奔個不停,有些人為了權勢,絞盡腦汁,有些人有了錢,有了名,有了勢,但是仍不肯鬆手,為什麼人要這樣自私?正是許多人自私自利,而帶來諸多的社會問題。 假如我們每個人都能知足,都能適可而止的話,也許人生會變得更好些。 緣結此生 當完兵后,我回到原來的台北市警察局外僑組工作,負責處理外籍人士的居留手續等事務,在這工作崗位上,我結實識了我未來的妻子宋妙娟。 一九六一年的一天,我正在值班,一位身材苗條,容顏清麗的女學生前來辦理簽證延期手續,我一看她的申請表,發現她是在馬來西亞出身長大的華僑子女,中文名字叫宋妙娟,正在台灣師範大學攻讀教育學位。 與她交談后,發現她竟說得一口流利的國語,而且只身前來台灣求學,我對她的聰明才智及膽量十分佩服,敬慕之意也油然而生。 略談一會,竟然發現她也十分喜愛打籃球,還是師大女藍隊的主力隊員。 我曾一度渴望成為籃球隊員,得知妙娟是一名籃球健將時,我和她的話題自然多起來,我們交換了電話號碼。 以前我都沒有交過異性朋友,剛好高中同學吳東明也從陸軍軍官學校畢業,有空常和我見面,我便常找他當電燈泡,請他出主意,幫我追求妙娟。 漸漸地我和宋小姐的接觸機會就多起來,我從未曾對一位異性朋友有那麼深厚的好感,也從未發現自己與一位異性朋友有那麼多的共同興趣。 我們一起看球賽,看電影,一起吃飯,度過了許多甜蜜的日子。 有一天深夜,我和幾位警員臨時漏夜出勤,一起去逮捕嫌犯。 當我們撞門時,嫌犯正準備逃走,幸好我們及時將他團團圍住,他在黑暗中揮著一把利刃,當他的背朝向我時,我猛地衝上去,將他的雙手和身體緊緊抱住,其他幾位警員趁機將他制伏。 一位警員用手電筒在現場查看時,發現地上有許多血跡,他高聲問道:「有誰受傷了?」 我看了看其他警員,發現他們全都安然無事,再看看自己時,我驚叫一聲:「糟糕!我受傷了」我發現手掌的刀傷仍在流血,趕緊將傷口包紮起來。 我盡量不讓妙娟知道,但是她仍然發現了我的傷口。 她對我說:「我願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但是不願意與一具屍體在一起,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被人刺傷或受傷了,好嗎?」她深知我對警察工作的喜愛,但從她的關懷,讓我心裡很溫暖。 如果要我選擇,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妙娟。 從金門回台北后,我並沒有放棄寫作投稿的副業。 在工作之餘,我常常閱讀海外的報紙雜誌,接觸到不少新知。 當時的薪資仍很低,家裡的收入十分有限,我抽空就將這些英文文章摘錄翻譯出來,然後向警光雜誌投稿,沒想到稿件經常獲選,每千字典稿費有十五元,在當時來說是相當豐厚的。 結果我越寫越上癮,除科技新知識外,我還寫評論性文章。 不過,由於經常接觸到外國的各種新知,我發現自己的知識仍遠遠不足,從而產生了到美國留學深造的念頭。 母親立刻舉雙手贊成,並馬上寫信給在美國留學的三姐,請她幫我辦理申請手續。 要到美國留學,就意味著要放棄自己逐漸愛上的警察工作。 在我決定出國留學的同時,我與妙絹也論及婚嫁。 當妙娟將我們的結婚計劃跟父母商量時,她父親極力反對,因為他對警察根本沒有好感,覺得當時警察都是一些不學無術,仗勢欺人之輩,萬萬嫁不得。 我媽媽也反對我們結婚,她責怪我當初曾答應過她,要拿到博士學位后才結婚,怎麼現在這麼年輕就談戀愛結婚? 她爸爸發現女兒意志堅決,便親自趕到台北。 當我與她父親見面時,我坦誠地表達了我對妙娟的感情以及計劃,我們一問一答地慢慢談起來,了他對我的表現似乎滿意。 在停留台北的兩個星期內,他對中國現代警察有了認識,便同意讓我們結婚,唯一條件是必須回到馬來西亞再舉行一次婚禮。 我媽媽當時在美國,但是為了不讓她擔心,我寫信給她,解釋說我們結婚並不等於放棄我的承諾,我一定會完成博士學位。 不久,我媽媽也答應了這門婚事。 一九六二年春天,我和宋妙娟在台北辦理了結婚手續,雖然雙方家長都不在台北,但是我們的同事和同學協助我們籌辦了一場簡單但溫馨的婚禮。 婚後,我們租了一個小房子,由於要辦案,我經常起早模黑,有時颱風來時,都要加班出勤。 此外,當時有許多外國元首到台灣訪問,特勤任務也特別繁多,妙娟當時仍在大學念書,功課很緊,兩個人都很忙碌,但是我們這個小家庭卻過得很愉快,許多單身的朋友常常到我們家聚會吃飯,雖然是粗茶淡飯,但是這個家天天都充滿著笑聲。 當時警界高層警官都有軍方轉調,警校背景的學員雖然工作很出色,但是由於背景不同,升遷困難,前途十分有限。 雖然政府有意改革整頓,但是我覺得有必要對自己的人生進行再次規劃。 剛好妙娟大學畢業,我覺得應趁機攻讀博士學位,展開人生新頁。 第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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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李昌鈺破案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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