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理會他,只顧托著沉重的攝錄機,朝棧橋盡頭的人群沖去;不少行家已比我先抵達,早已占據有利位置,攀到碼頭旁幾幢石屋的屋詹,居高臨下去拍攝喊抗議迫遷的口號,其中幾個人手持護音器,向采訪的記者講述誓死保衛家園的行動和計劃。
在手持護音器的老兵前面,是一名粗眉大眼、皮膚黝黑、一臉風霜、頭發斑白、剪了一個平頭裝的硬漢子,高舉在他手中的,竟然是一柄德國制的MAUSER手槍,這種手槍,有人稱它為「駁殼」,因為有木制的槍套,可以駁到槍柄之上。
硬漢子手中「駁殼」的木李套,極之殘舊,從木紋與表面上的痕跡,一眼就知道是行軍歲月中所留下的;剛才那一響槍聲,不問而知定是發自這柄古老手槍的了。
「誓死保護家園!」硬漢子再次揚起手槍,喊得聲嘶力竭:「與山城同歸於盡!」
他的大特寫,已被我攝進鏡頭之內。
這時候,十多名政府部門的官員正朝著老兵走來,手中拿著無線電對講機與文件夾。
我突然被人猛力一撞,令鏡頭搖了一搖。轉頭一看,是一名陌生的行家。從他手中拿著的半職業電子攝錄機去推測,極可能根本是一名便衣警探。雖然在遠處山頭,已有兩名穿上制服的警察用家庭式的手提攝錄機,把老兵示威抗議的過程拍入鏡頭。
我從來就討厭這些拿著攝錄機、拍攝呈堂證據的家夥,故此不動聲色,托著攝錄機猛力向橫一掃,左臂出力撞到該名便衣的臉上,使到他攝錄機的觀景窗,直朝他右眼撞去,痛得他殺豬般怪叫起來。
這家夥正想有所行動,一鍋滾油已從人群中潑過來,政府官員與采訪的記者,有幾名走避不及,已被滾油灼傷。我托著攝錄機,躲到一堵矮牆下面之際,一大桶冷飯殘羹又像排山倒海般潑過來。一燈大師拿著手提電池燈,奔到我的身旁,大罵粗言穢語。
「你剛才不是說過,要吃全城最美味的排骨面嗎?」我盯著他頭頂的一撮面條,道:「快點吃吧。」
我提著攝錄機,跨過那堵矮牆的時候,大隊穿上防暴裝備的警員,已一湧而上。老兵們舉起手上寫著抗議標語的木牌,擊向來勢洶洶的警員,而婦女則繼續向執行遷拆令的官員,潑出一桶又一桶的穢物。
一片混亂中,我在攝錄機的觀景富內,發現數名警員正包圍著剛才鳴槍的硬漢子,然後迅速把他制服,並且將他繳械。我決定放棄眼前煽情的片段,托著攝錄機走到這批警員的面前。
「我們懷疑你無牌藏有槍械,」一名警員對被制服的硬漢子道:「你有權保持緘默,由現在開始,你所講的都會作為呈堂證供。
這時候,一只巨靈掌突然撐在鏡頭前面。
老狐狸指揮官白勵仁
「記者先生,請讓開。」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你正妨礙我們執行工作。」
我把右眼移離攝錄機的觀影窗,發現站在面前堆著一臉虛偽笑容的,正是這個警區的指揮官白勵仁。這名洋鬼子,早已被行家公認為警方最不合作的人物。
「你亦妨礙我進行采訪工作,」我依然將鏡頭對准白勵仁:「請繼續執行你們的任務吧!」
白勵仁氣得滿臉通紅。這頭老狐狸由於發覺攝錄機還開動著,投鼠忌器,不敢亂耍粗暴手段,只好勉強堆起笑容,空氣地說:「隨便拍隨便拍,我們警方對付手持槍械的示威者,也是使用最有限的武力——」
「真的?」我一句打斷自勵仁半鹹不淡的本地話,迅速把鏡頭搖到一個小山崗的矮樹上:「躲在樹後面的人,拿著長程來福槍幹什麼?」接著,又把鏡頭搖到一幢石屋的牆角:「這名鬼鬼祟祟的家夥,不是狙擊手又是什麼?」說罷,再將鏡頭對准峭壁前岩石上的人說:「那人又拿著M16幹什麼?准備打獵還是打雀?」不錯,眼見硬漢子手執德國駁殼,這批警員哪會赤手空拳去展開拘捕行動?
數名警員押著硬漢子,穿過正爆發警民沖突的廣場後面,朝一列警車走去。白勵仁狠狠盯著我,轉頭走到一名督察身邊,一手搶過對方手中的護音器,厲聲警告說:「停止你們的行動,否則我們會立即將你們全部拘捕——」
誰知鬼子剛說完,一桶穢物已朝他身上潑來,裏面又黃又白,臭氣熏天,引得老兵們哈哈大笑。白勵仁明知幾百支鏡頭的焦點,均集中在自己身上,只好硬著頭皮,揮一揮手,數十名防暴隊員已從四方八面湧上來,向老兵展開包圍。
三 遇上第三次世界大戰
無名咒--三、遇上第三次世界大戰
三 遇上第三次世界大戰
登時間一片混亂,帶頭搞事的幾名老兵,給比他們年輕五十年的防暴隊員按在地上,其餘的人隨即揮動寫著標語的牌匾,大叫:「警察打人!」大後方的婦孺和小孩,則繼續用接力方法,將大桶、小桶的殘羹與穢物送到最前線,然後不由分說,就潑向防暴隊與執行遷拆令的執達吏。
我攀到一間飯店的屋頂,用居高臨下的俯鏡,拍到不少珍貴的鏡頭。一燈大師提著手提電池燈,躲在我的身後大罵:「調組後第一天便遇上第三次世界大戰,我前世做錯了什麼?」
聚居山城的老兵,當年雖然身經百戰,但又怎敵得過不斷增援的防暴隊?越來越多的老兵和他們的家眷,被警方制服,押上警車;數名婦人在兩名女警包圍下,索性躺在地上,賴死不走;十數名青年則緊抓著鐵絲網,重複高叫「保衛家園」的口號;還有幾名小孩爬到石屋的屋頂,高舉標語,一看見警員爬上來,便向人擲石。采訪主任縮頭龜在剪接室中看到如此煽情又暴力的片段,可能會額外多批我三兩天假期的。
血流披面的老兵,一個接一個被防暴隊逮捕,我趕快從屋頂爬下,穿過兩條小巷,來到一列警車的面前;突然傳來汽車的煞掣聲,我朝前方一望,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人,正從車廂中鑽出來,滿頭大汗,一見到記者的攝錄機與錄音機,就擺出一副凝重神色:「我來晚了!我們政党的一貫立場,是要所有的老人家都獲得合理安置。」
「廢話。」我雖然咕噥著,但是職責所在,亦只好將焦點對准,拍攝這名大胖子議員的特寫鏡頭。這家夥一眼見到我托著的攝錄機上面的台徽,已立即把臉孔對正收視率高的電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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