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傳再次吃了一驚,望向何健飛,只見他微微點頭。徐傳長呼一口氣道:「原來是師兄手筆。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多了。」他停一停,正容問道:「師兄以為這個厲鬼比當年的冬‧如何?」何健飛正想勸他多多休息,不想他忽然正經八百地問出這個問題,愣了一下,半晌才道:「你問的是哪個?」徐傳嚇了一跳:「難道不止一個?」何健飛道:「不錯,不止一個。我已經看到了『哥哥道』傳說中那個白衣女鬼了,加上你所見的,目前為止應該是兩個。」徐傳忙不迭地問:「那女鬼與師兄的法力相比怎樣?」何健飛把手一攤:「沒得比。」徐傳道:「是她不夠你打還是你不屑於收她?」何健飛聳聳肩道:「都不是,我不夠她打。」一時間,滿屋的人除了深知內情的李老伯為何健飛的調皮莞爾外,都情不自禁的「啊」了一聲。因為何健飛已經是他們所能找到的法術界最高手了,萬料不到竟會如此嚴重。
第二部櫻花厲魂 第七章
霎時,一群人像炸開鍋一樣,常曉君最先搶問:「那我們會不會死?」劉燦利忙接著道:「死倒沒所謂,能不能有其他辦法降服它?」鞏勇接著獻計:「降服不了就同她一拼算了。」徐傳忙一擺手止住一幫外行的烏鴉嘴,問何健飛道:「那師兄的意思是否想請師傅前輩們出馬?」何健飛道:「肯定要的,那女鬼在光天化日之下尚能悠閑飄動,我當初見了冬‧,也夠驚奇的了,近日見了她,才知自己目光短淺,我想以那女鬼的功行,目前還無法壓過孫中山先生的正氣,但到了七月十四就不妙了。」
徐傳面色慘敗道:「傳說今年七月十四鬼界之門會敞開,是不是真的?」何健飛猶豫了一下道:「我不清楚。但這件事必須在七月十四日之前了結,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徐傳是個聰明人,話問到了這上頭,也就不往下了,話鋒一轉道:「那師兄比另一個厲鬼,又怎麼樣?」何健飛道:「我還沒跟它打過照面,還不清楚,倒是你說說看那天晚上的事到底怎麼樣?」那正是李老伯他們最想知道的,大家都豎起了耳朵在聽。
徐傳憐憫地看了一看兩眼哭的紅紅的常曉君,慢慢回憶起那個噩夢般的夜晚:「那天晚上,我們走到哥哥道時,我曾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該進去,但曉君小武他們已經走上去了。那時為了不引起人心的大波動,查探『哥哥道』的事我必須守口如瓶,也心想著有我在場,那厲鬼估計不敢對我們怎麼樣,就跟了過去。
「促使我不阻止他們走『哥哥道』的另一個原因是那天晚上的月光很亮。一開始一路走著都沒事,但我總有一種提心吊膽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不祥的感覺在心頭慢慢騰升。走到約摸一半時,我終於清楚我的感覺哪裏不對勁了:這條小路安靜的出奇,沒進來的時候明明狂風撲面,走進小路卻立刻變成一潭死水般。我馬上警覺地向前方及左右察看,可是兩邊都是濃密的野草,什麼都看不道,前方倒是一覽無遺。我又不敢回頭望後,怕萬一打草驚蛇。
再走下去,我兜裏的護身符開始隱隱的發出光來,這說明我們已漸漸逼近陰氣的中心了而我卻連它在哪個方位都不清楚。於是我開始放慢腳步,落在最後,開了法界手表。」講到這裏,徐傳見除了何健飛以外的其他人都茫然不解,就轉口解釋道:「法界手表開了之後,會放出照鬼光,能夠將周圍的非人類的東西映射在表帶上,這也是為什麼手表表帶打磨過的原因。然後我裝作看時間抬起了手腕,那厲鬼大概並沒有想到我已察覺到不對,被我逮了個正著,表帶清晰地映出了它的影像。」說到此處,徐傳抬起頭來深深地望了何健飛一眼,何健飛心神一凜,那眼神裏分明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忙問道:「你看到什麼了?」
徐傳淡淡地道:「一個很詭異的物體,姑且可以稱之為鬼吧。它並沒有飄浮著,是著地的。其形狀就象是……打個比方說吧,就象是古時砍頭後示眾的那般,一根棍子挑起頭顱,立在地上,正在悠悠的遊走。說實在的,我的感覺就是這樣。」何健飛幾乎難以置信:「棍子??!!」徐傳慘笑道:「可怕吧?九華山曆來以鎮懾心神出名,但那天晚上,我卻異常慌亂,頻頻地猛看手表。我真希望是我看錯了,你想象,一根棍子似的物體支撐著披頭散發的頭顱,在明亮的月光下,在我們的身後無聲無息地逼近……
「我曾在羅馬尼亞遊學過一段時間,在那期間,我拜訪了不少古廟,特別對古迪魯神感興趣,對其法術了解甚多。當我看到表帶上反映出一抹紅光從那頭顱的口中吐出,然後小武就渾身青紫地倒下之後,我就明了,不僅我不夠它打,護身符也抵擋不住。此時此刻,我情急之中便借助了古迪魯神的力量。」
徐傳象是非常不願意提起這件事似的,就此匆匆結束了這十五分鐘的驚心之遇。同時大家都陷入了寂靜之中。而何健飛早呆在椅子上,就算查遍佛家史籍,恐怕也找不出這樣的鬼形式。他聽師父說過,民間往往因財力物力所限,變通出各種方法來埋葬死者,因而也衍生出各種奇形怪狀的厲鬼,但是棍子形……
51屆校友聯歡會這個不倫不類的聚會活動終於在一個萬裏晴空的日子開幕了。鞏勇氣喘籲籲地一路小跑過來,到了昔日紅石頂那條路的入口,只見何健飛、李老伯、劉燦利、徐傳、常曉君都坐在一處石堆上談天。鞏勇又氣又笑:「你們這麼多人坐在一起,小心把兔子都嚇跑了。燦利,你是學生會副主席,怎麼可以不出場呢?」劉燦利極不情願的站起來。何健飛笑道:「對咯,這個小子太健談,坐在這裏嘰裏呱啦的,根本沒法等人,趁早帶了他去。」徐傳對常曉君道:「你也去吧,你也是學生會幹部,免得我在這裏又擔心你。」鞏勇道:「那李老伯呢?那些老校友肯定很崇拜你了。」李老伯道:「那有什麼用?我們找的又不是他們。總之,我是跟定了何健飛。」
見鞏勇等一行人漸漸遠去,何健飛立起身道:「是時候到旁邊躲起來了。」徐傳訝異道:「不是吧?真的要打埋伏戰?在這裏等就行了。」何健飛道:「人家來這裏是為了憑吊譚星莞的,我們三個大石頭堆在這裏,誰還有心情去憑吊?還是乖乖躲著吧。」
草叢裏又濕又熱,蚊蟲也多。等了半天也不見人來,徐傳忍不住了:「師兄,我可不可以出去活動一下手腳?」何健飛噓了一聲道:「安靜!有人來了。」徐傳一驚,細心傾聽。果然在不遠處傳來微弱的人聲。何健飛望望對面道:「李老伯怎麼在那邊毫無聲響?有點不對勁。」
聲音越來越近,一條疏長的人影斜斜地拖在地面,原來是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嫗,挽著一個大包,踽踽獨行,來到大石塊面前,那老嫗將包打開,掏出一個香台,幾支蠟燭,幾個鳳梨,恭恭敬敬地按「品」字形排列在地上,然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舉目四望,野草叢生,極其荒涼,那老嫗見此情形,心有所感,再也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星哥,我看你來了!我又看你來了!我帶了你最愛吃的鳳梨來,你現身見見我好麼?星哥,我知道你是冤死的,你肯定不甘心去投胎,看在我沒幾年活的份上,出來見見我吧!」訴到最後,伏地泣不成聲。
「請問你口中的『星哥』是否指譚星莞?」原來是性急的徐傳再也按捺不住,那老嫗見突然從大石邊跳出一個人來,吃了一驚,忙拭去淚珠,厲聲問道:「你是誰?
為何在此存心窺視?」徐傳忙道:「我不是存心窺視,聽婆婆的話,似乎有冤屈未申。因此想……」老嫗拄起拐杖狠狠地往地下一敲:「放肆!你活了多少年?敢說這麼沒大沒小的話?我老婆子的事用不著你這個小後生來管。」徐傳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直急得滿頭大汗:「老……老婆婆,那『星哥』是否指譚星莞?」一聽到「譚星莞」的名字,那老嫗整個臉色都變了,又青又白的,紫筋都起了,顫悠悠地舉起拐杖道:「今天就賠上我這條老命,也要教訓一下你這個無理的小畜生!」
說時遲,那時快,何健飛「刷」的一聲從草叢中站起大聲道:「且慢!」從路那邊也突然竄出一個人大吼道:「住手!」老嫗怎麼想得到還有人埋伏,一嚇,手中的拐杖就凝住不動了,定睛細望,幽幽歎了一聲,放下拐杖:「原來是你。好多年不見了,主席。」來人正是陳老伯。何健飛站在那裏不知所雲,陳老伯怎會來這裏?
陳老伯緩步走向老嫗,淡淡道:「五十多年了,我們也行將入土的人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耿耿於懷。」老嫗慘笑了一聲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容不得別人詆毀他。我知道他是無辜的,但他背著這口黑鍋近半個世紀,我又怎能不耿耿於懷呢?」
何健飛終於聽出個所以然來,似乎是當年譚星莞被人冤屈了,連忙高舉雙手道;「是誰?是哪個混蛋說譚星莞前輩是壞人的?他是千年一遇的大好人!」一邊叫一邊朝徐傳使眼色,徐傳這才會意過來,也連忙大喊道:「對對對!誰要敢說他是壞人,我就跟誰拼了。」
老嫗聞言,又驚又喜:「你們……你們也相信他是清白的?」何健飛見時機已到,鞠了一個大躬道:「若不是這樣,我們又何須在這裏恭候大駕,還望婆婆告知內幕,感激不盡。」老嫗用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何健飛幾眼,又望向陳老伯,陳老伯道:「你只管放心,他若是信不過,我就不會專門跑來這裏會你了。」老嫗道:「都五十多年了,還能查得出什麼來?你們不要再去打攪他了。」
陳老伯勃然變色道:「他生有冤屈,是你說的;他死不瞑目,是你說的;如今不要查它,也是你說的!我知道你為了追查他的事經歷了大風大浪,吃過了大苦大難,難免會心灰意冷,但是想想當年你在我面前何等的意氣風發,何等的豪言壯語,須知他沒有負你,你為何要負他呢?」老嫗呆立不響,半晌掩面大哭,吟道:「紅樓之國何多姝,紅樓之國何多姝。星哥,我對不起你啊!」何健飛和徐傳對望一眼,均駭異至極。
「五十多年了,整整五十多年了,可它卻象是昨天發生的一樣,在我腦海裏一清二楚的。我喜歡星莞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可他對我總是若即若離的,讓人摸不著頭緒。直到那一天,轟動全校的事件發生了。那天我如常去上課,老師點名的時候,張君行又缺席了。他已經三天沒有來上課,當時老師很惱火,拍著桌子問我們他究竟還想不想來上課。大家都向星莞看去,因為他是張君行最好的朋友,自然應該知道他去了哪裏。星莞那天看上去很是憂鬱。從張君行沒來上課的那天開始,他就很少說話了,總是一個人坐著沉思。我看他低著頭,就知道他又在想別的事情,並沒有留意老師的話,連忙叫了他兩聲。他才反應遲緩似乎極不情願地抬起頭來,正碰上老師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老師問他道:『你是知道張君行去幹什麼的,是不是?』我剛剛想起身為他辯解這幾天他為張君行已經茶飯不思,誰知他卻點點頭,穩穩地道:『是的,我知道他幹什麼去了。』老師立即道:『那你快去把他叫來。』他緩緩地搖著頭道:「他不會來上課的,我也叫不了他了。』他這句話一出,全班都吃了一驚,這不明擺著糊弄老師嗎?可我知道他講這兩句話一定另有深意,星莞不是個愛開玩笑和說謊的人,尤其是在這麼凝重的場合下。可是老師已經怒不可遏了,拍著桌子大吼道:「出去!出去!」星莞被罰出去站了。
這件事最後連教務處主任都驚動了。因為星莞平素成績非常優秀,行事十分穩重,很多老師都很喜歡他,學校還立了他做學習模範。可今天他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語言怪癖行為乖張,還當面頂撞老師,也由不得老師不發火。後來是主任出面,說了『怕影響不好』『會私下教導他』之類的一大籮筐的好話,才是星莞終止繼續站在走廊上的命運。
一下課,我便直接去找他道:『你今天是怎麼了?說這樣的話?你告訴我,我去叫他回來。』他呆呆地站著,半晌眼裏沁出兩粒大大的淚珠來:『已經不行了,不再是以前的了。』說完他便轉過身,也不拭掉淚珠,慢慢地走了。
我震驚得全身僵硬,動彈不得,星莞在我印象中從來都是堅強的,居然他也會在人前流淚,更想不到會在一個女孩子面前流淚。我直覺感到,有大事發生了。
然而不等我想明白是什麼事,災難就突如其來地降臨了。第二天,保衛處送來消息:張君行死了,死亡原因懷疑是自殺。一時間,全校震動。因為大家知道他是調查49年冬‧事件最有成就的人,卻在最關鍵的時刻撒手而去了。原來星莞早就知道了張君行死亡的消息,傷心欲絕,所以才會做事不對勁。我自以為想通了,誰知怪事卻一件一件接踵而來。
首先我們幾個人約定一塊去給張君行的墓上個香,沈放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燒,而且燒到不能走動。大家去看他時,已兩天沒開口的星莞突然對他道:『值得嗎?』大家都愣了,不知他說的是什麼,誰知沈放的回答更奇怪:『你不值得嗎?』之後星莞就緊閉嘴唇再也不開口了,沈放一直愣愣地看著他,也不說話。有人見狀,就上來推了沈放一把笑說『你們打什麼啞謎』,才化解了這尷尬的氣氛。
沈放既然不能去,那麼拜祭的只剩下十個人了。次日清晨,我們一行十個人就沿紅石頂向山上進發了。星莞那天非常消沉,越走越慢,漸漸拉開隊伍,我怕他出事,停下來等他道:『快點罷,你今天怎麼體力不支的樣子?』他抬頭望望前面,這時其他人已經轉過一個拐角,看不見了。
星莞籲了一口氣道:『正好,兩個人一起,我正有些話要和你說。』不知怎地,我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他拿出一本精美的日記本遞給我道:『送給你,希望你好好保存它,不要輕易示人。』我心裏一陣甜蜜,小心翼翼地接過來,他又道:『你先上去吧,我還有點事,暫時留在這裏一會兒。』我抬起頭剛想問他有什麼事,卻見他站在那裏,淡淡地笑著,宛若一棵臨風而立的松樹。說實在的,我很少見到他笑,尤其是這種笑。我看得一呆,臉一紅,也顧不及問,匆匆揣起日記本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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