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亮還有20分鐘,」貞德說,尼柯爾已經到了通往帕克特農場的自行車道,從這裏到農場住所只有最後200米了。尼柯爾快要累死了,但她還是一個勁兒往前跑。經過農場田地的時候,她有兩次感到胸部隱隱作疼。「我肯定是健康狀況不佳,」她一邊想,一邊怪自己在牢裏沒有按時鍛煉身體。唉,我也是快60歲的人啦。
農舍黑沉沉地沒有燈光。尼柯爾在門廊裏停住了腳,大口喘著粗氣。幾秒鐘後,門開了。「我一直在等你,」麥克斯說。他表情嚴肅,說明事態嚴重。他匆匆擁抱了尼柯爾一下。「跟我來。」他一邊說,一邊慌慌張張朝穀倉走去。
「路上還沒有警車,」他們進了穀倉,麥克斯才說,「也許他們還沒發現你已經越獄,但只不過是幾分鐘的事。」
雞群關在穀倉最裏面,關母雞另外有個地方。和公雞分開的,也不同穀倉裏其他東西在一起。尼柯爾和麥克斯一進雞舍,便引起一陣騷亂。母雞們四下亂竄,嘎嘎嘎嘎,咯咯咯咯,拼命拍打翅膀。雞舍的臭氣快讓尼柯爾喘不過氣來。
麥克斯笑了,「我想我是忘了別的人覺得雞屎有多臭,」他說,「我早習慣了。」他輕輕拍了拍尼柯爾的後背。「不管怎麼說,對你可是另外一種保護。躲在地洞裏就再也聞不到雞屎臭了。」麥克斯走到雞舍的另一頭,把幾只雞轟走,跪了下來。「理查德那些小小機器人剛一露面,」他說著,一邊將稻草和雞食扒開。「我就說不准該在哪裏給你准備一個藏身之處,後來我就想到了這個地方。」麥克斯拉開幾塊木板,穀倉地板上就現出一個長方形的洞口。「我的想法肯定沒錯。」
他示意尼柯爾跟著他,兩人雙手雙膝著地,爬進洞口。和地板平行的通道非常狹窄,有幾米長,然後洞口向下,十分陡峭。尼柯爾不斷撞到前面的麥克斯,要不就撞到四周的洞壁。惟一的光線是麥克斯右手拿著的一只小手電筒。向下爬了15米,狹窄的洞子底下是一間屋子。麥克斯小心翼翼地從繩梯上下來,又轉身扶尼柯爾。不一會兒,兩個人都到了屋子當中,麥克斯伸手拉開了一盞電燈。
看見尼柯爾在四下打量,他說,「這兒可不是什麼宮殿。好歹比你那個該死的牢房要強。」
屋裏有一張床,一把椅子,兩個放滿食品的架子,另外一張放著電子書籍磁盤的架子,一個掛著幾件衣服但沒有門的衣櫥,基本盥洗用品,一個盛滿水的琵琶大桶,大概是通過地下通道灌滿的;此外,屋角還有一個深深的方形廁所。
「這全是你自己幹的?」尼柯爾問道。
「是啊!」麥克斯答道。「晚上幹的,幾個星期以前。我沒敢叫別的人幫忙。」
尼柯爾感動極了。「該怎麼謝你呢?」她說。
「別給抓住就得了,」麥克斯咧開嘴笑了,「我可不像你那樣再想找死……哦。還有,」他又說,一邊交給尼柯爾一個電子閱讀器,把電子書籍磁盤插進去就可以看書。「希望你喜歡這些閱讀材料。養豬和養雞手冊不像你父親的小說,我可不想去書店而引起別人注意。」
尼柯爾穿過屋子,吻了吻他的面頰。「麥克斯。」她輕輕地說,「你這人真夠朋友,我真難想象你怎麼……」
「外面已經天亮了。」貞德在尼柯爾的衣袋裏插嘴說,「按時間規定,我們已經超過時間了。帕克特先生,在你走之前,得檢查我們的出口通道。」
「見鬼!」麥克斯說,「又來了是吧?我還得聽機器人的命令。可她還沒有一支香煙高哩。」他把貞德和艾莉諾從尼柯爾衣袋裏掏出來,放在食品架最高層的一聽豌豆罐頭後面。「看到那個小門了嗎?」他說。「門外有一根管子……剛好通到豬槽後面……你們幹嗎不去查查看?」
一瞬間,兩個機器人就不見了。麥克斯給尼柯爾說明情況。「警察會到處搜查你,」他說,「特別是這兒,因為他們知道我是你們一家的朋友。所以我得把這個洞子的出口封起來,這些東西足夠你對付好幾個星期。」
「機器人可以自由來往,除非她們給豬吃了。」麥克斯笑了笑又說。「她們是你和外界聯系的惟一紐帶。什麼時候咱們可以進行第二步逃離計劃,她們會告訴你的。」
「那麼說,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尼柯爾閥道。
「至少幾個星期不能見面,」麥克斯回答說,「太危險了……還有一件事,要是房子內外有警察,我得切斷電源。這個信號就是說,你得特別保持安靜。」
艾莉諾已經回來了。正站在食品架上豌豆罐頭邊。「我們外出的通道非常好。」她宣布說。「貞德得走幾天,要離開這兒去跟理查德聯系。」
「我也該走了,」麥克斯沉默了一會兒,才對尼柯爾說,「可在走之前,我得說啊,我的女性朋友……你也許知道,我這人哪,一輩子憤世嫉俗,沒有幾個人能給我留下什麼印象;你呀,真讓我服了,興許咱們有些人真比雞呀、豬啊要高明一點。」
「謝謝你,麥克斯。」尼柯爾說。
麥克斯走到繩梯邊,還不等爬上去,就回頭向尼柯爾揮手道別。
尼柯爾坐在椅子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從地道方向傳來的聲音,她猜對了,是麥克斯正在用裝雞飼料的大口袋,直接壓在洞口上,封死她藏身處的出口。
那麼,現在有什麼事嗎?尼柯爾問自己。她明白,在審訊結束後的五天之中,自己除了日漸迫近的死亡,差不多什麼也沒想。現在再沒有處決前的恐懼來揪心扯肺,可以讓思緒自由馳騁了。
首先想到的是理查德,她的丈夫和夥伴,她跟他分別整整兩年了。尼柯爾清清楚楚記得他們共度的最後一個晚上。正當女兒艾莉和羅伯特·特納醫生的婚禮就要開始,一場可怕的夢魘似的屠殺和毀滅開始了。「理查德肯定,我們也上了死亡名單,」她還記得。「他也許是對的。……因為他一逃跑,他們就拿他當敵人,卻放過了我,雖然為時不長。」
「我以為你已經不在人世了,理查德。」尼柯爾心裏說,「我應當更有信心……但是,你到底又是怎麼跑到紐約去的呢?」
此時的她,呆在地下這間屋子裏,坐在這惟一的椅子上,心如刀絞,多麼希望丈夫來陪陪自己啊。尼柯爾微微一笑,但熱淚又禁不住地往下流,萬千的思緒湧上心頭。她又看見多年前自己在「拉瑪2號」的據點中。一種說話嘰嘰喳喳,急促而又尖利,像鳥一樣的奇怪動物抓住了她,她暫時成了它們的俘虜。是理查德發現她在那兒的。他冒著生命危險回到紐約,看她是不是還活著。要不是理查德的到來,她也許會永遠留在紐約島上了。
他們千方百計設法渡過圓柱體海,回到「諾德號」宇宙飛船的同行們那兒,在此期間,理查德和尼柯爾成了一對戀人。尼柯爾發現回憶早年的戀愛,自己的心都給攪動了,不覺悲喜交加。「核導彈來攻打,我們活下來了;我過去曾有個非常荒謬的計劃,打算在我們的子女中制造基因變異,我們也挺了過來。」
想到自己多年前那種幼稚無知,尼柯爾就害怕。「你原諒我了,理查德,對你來說可真不容易啊。後來我們在諾德上同鷹人討論設計方案時,就愛得更深了。」
「『鷹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尼柯爾默默在想,她的思路卻變了。「是誰,是什麼東西把他造出來的?」她腦海中現出那個怪物栩栩如生的形象。維修「拉瑪號」宇宙飛船時,他們住在「牛頓號」上,『鷹人』是他們的惟一聯系。那東西長了一張鷹的臉,而身子卻和人類無異。他曾告訴他們,他是人工智能的高級產品,專門設計來給人作伴的。「他的眼睛真不可思議,可以說是神秘的,」尼柯爾依然記憶猶新。「那雙眼睛和奧曼的一樣,充滿了熱情。」
「牛頓號」宇宙飛船發射前兩個星期,尼柯爾住在羅馬,曾祖父奧曼穿了一件塞魯福部落巫醫的綠色長袍,跑來看她。尼柯爾曾經見過他兩次,兩次都在象牙海岸,她母親老家的村子裏;其中一次在帕羅儀式上,那時尼柯爾才七歲;三年以後,在母親的葬禮上,又見過他一次。老巫醫曾預言,說她的一生將極不平凡。每次會見雖短,曾祖父就開始培養她做不平凡的人。塞魯福部落的歷史預言,會有一個女人把他們部落的種子「甚至撒到星星上去」。奧曼始終認為。尼柯爾正是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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