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儒勒 凡爾納 作品,第7頁 / 共15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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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孩子,希望是很渺茫的,不過,也可能有一天你們會跟你們的父親重新見面的。」

「上帝呀!上帝!」格蘭特小姐叫著,忍不住流下淚來,同時小羅伯爾抱住哥利納帆夫人的雙手直吻。

一陣悲喜交集的情緒過去了,那少女不由自主地提出了很多問題。海輪夫人對她說了撈獲文件的經過,又根據文件說明了不列顛尼亞號怎樣在巴塔戈尼亞附近沉沒了。為什麼只有船長和兩個水手逃出了性命,後來可能爬上了大陸。他們是怎樣用三種文字寫了一個文件丟到海裏,向全世界求援的。」

當海輪夫人這樣敘述著的時候,小羅伯爾眼睜睜地望著她。他的生命仿佛就懸在海輪夫人的嘴唇上。他的想象力在他的腦子裏刻劃出他父親必然會碰到的許多危險:他仿佛看見他父親站在不列顛尼亞號的甲板上,看見他在海浪中掙紮,他仿佛和父親在一起,扒住了海邊的岩石,後來又氣喘籲籲地在沙灘上爬著,離開了海上的狂瀾。在海輪夫人敘述的時候,他有好幾次嘴裏不自覺地叫了出來:

「啊!爸爸!我們可憐的爸爸啊!」一面叫著,一面靠緊他的姐姐。

至於格蘭特小姐呢,她雙手合十,一聲不響,仔細聽著,直到敘述完了,她才說:「啊!夫人!那文件呢?那文件呢?」

「那文件不在我這兒,我親愛的孩子。」夫人回答。

「不在您這兒嗎?」

「不在,為了你父親,爵士把那文件帶到輪敦去了。但是文件裏寫的東西我都一字一字地告訴你們了,我們是怎樣找出了文件的正確意義,我也告訴你們了。在那些幾乎全部被海水浸蝕掉的殘餘字跡裏,波浪還保全了幾個數目字,只可惜經度……」

「不需要有經度呀!」小男孩叫道。

「是呀,羅伯爾。」夫人一面回答,一面看著他那副堅決的神情,不禁微笑起來,「因此,你看,格蘭特小姐,連那文件最細的地方你都知道了,你知道得和我一樣多呀!」

「是的,夫人。但是我倒想看看我父親的筆跡。」「那麼,等明天吧,也許明天爵士就會回來。我的丈夫帶著這個不可否認的文件,想把它拿給海軍部的審計委員們看看,以便鼓動他們立即派船去尋找你父親。」夫人說。

「是真的嗎,夫人?您二位真為我們去與海軍部交涉了嗎?」那少女叫了起來,表示十分感激。

「是的,孩子,我們不該接受任何感激。隨便什麼人處在我們的位置,都會象我們這樣做的。但願我們使你們心裏產生的希望能夠實現!請你們就住在我們家裏,等爵士回來……」


  

「夫人,您對我們這樣的陌生人這麼同情,但我們不能因此而過分打擾您呀!」少女說。

「陌生人嗎?!親愛的孩子,你的弟弟和你在這屋裏都不是陌生人呀,你們既然來了,我要爵士能夠告訴格蘭特船長的兒女,人家將要怎樣設法去援救他們的父親。」

這樣熱誠的邀請是不便拒絕的。於是,格蘭特小姐同意和弟弟在瑪考姆府裏等候爵士回來。

在這一度談話中,海輪夫人沒有提到哥利納帆爵士在來信中對海軍部審計委員們的態度所表示出來的焦慮。也沒有一字觸及格蘭特船長在南美洲可能被印第安人俘虜的事實。這些話,要是說出來,那肯定會使這兩個可憐的孩子為他們的父親擔擾,減少他們所抱的希望。那有什麼好處呢?這是絲毫無益於事的呀。因此,這兩點海輪夫人決計不提了。她回答了格蘭特小姐的各項問題之後,反過來對格蘭特小姐的生活和處境問長問短。她感到格蘭特小姐仿佛是她弟弟在世界上唯一的保護人。

格蘭特小姐的生活和處境是一段動人而簡單的歷史,這段歷史更增加海輪夫人對她的同情。

瑪麗-格蘭特小姐和羅伯爾-格蘭特是格蘭特船長僅有的兩個孩子。格蘭特是他們的姓。船長的名字叫哈利。哈利-格蘭特在羅伯爾出生的時候就死了妻子。每當他作遠程航行的時候,他就把兩個孩子托付給一位年老的慈祥的堂姐姐。船長是個精明能幹的海員,他既善於航海,又善於經商,一身兼備著一般商船船長所難得的雙重才幹。他住在蘇格蘭珀思郡的敦提城。在此格蘭特船長是本地人。他的父親是聖-卡特琳教學的牧師,曾讓他接受完全教育。因為他父親認為受完全教育對任何人都永遠是有利無害的,即使是對於一個遠洋航行的船長,也是有好處的。

哈利-格蘭特先做大副,後來做船長,在最初幾次遠洋航行中,業務頗有成就,到了羅伯爾出生後的幾年,他已經積有一些資財了。

就是在那時期他想起一個偉大的計劃,這使他的名字傳遍了蘇格蘭。他和哥利納帆氏的人們一樣,也和低地(蘇格蘭中部)的若幹世家大族一樣,對於那些一直侵占欺淩的英格蘭是不滿的。在他看來,他的家鄉——蘇格蘭的利益不可能是英格蘭的利益。因此,他想以個人的力量促進蘇格蘭的發展,決心在澳大利亞一帶找出一片陸地來使蘇格蘭能作大規模的移民。他是不是要爭取蘇格蘭人脫離大英帝國而獨立呢?也許他是這樣想的。大概他曾把這個內心的想法泄漏出去了。因此,不難了解,政府是不會對他這種移民計劃給予支持的。政府不但不支持,甚至還給他制造種種困難,而這種種困難,如果是在別的國家,也許把有這種計劃的人的性命都送掉了。但哈利-格蘭特並沒有灰心。他號召同胞發揚愛國主義精神,他自己拿出全部家產來實現他的計劃。他造了一只船,組成了一個船員隊,全都精明能幹。他把兒女托給那年老的堂姐,自己就出發到太平洋各大島探險了。那是1861年的事。在頭一年裏,直到1862年5月,人們還不斷地得到他的消息,但是自從六月裏他離開卡亞俄以後,就沒有人再聽到關於不列顛尼亞號的情況了,商船日報對船長的命運也只字不提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哈利的堂姐死了。從此以後,這兩個孩子成了舉目無親的孤兒。


  

那時,瑪麗-格蘭特才14歲,她勇敢堅毅,對這遭遇毫不畏懼,她把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年幼的弟弟身上。弟弟不但要養,還要教呀。這多虧了她的節約、謹慎和聰明。她日夜勞作,為弟弟犧牲一切。這位年幼的姐姐居然把教養弟弟的工作承擔下來。她沉著地履行了母親的責任。這種處境是十分動人的,兩個孩子就這樣生活著,倔強地安貧吃苦,勇敢地和窮困作鬥爭。瑪麗一心一意只想到弟弟,她為他夢想著幸福的前途。可憐啊!她一直認為不列顛尼亞號永遠完事了,父親是死了,死定了。當她偶然翻到《泰晤士報》上那條啟事時,她突然又從絕望中跑了出來。她那種激動興奮的心情實在是無法形容的。

她毫不遲疑,立刻決定來打聽一下消息。哪怕這消息告訴她父親的屍體在荒僻的海邊的一只破船底裏發現了,也要比那種受生死不明的痛苦好些,比半信半疑、牽腸掛肚的折磨好些。

因此她把這消息和她的決心告訴了弟弟,當天兩個孩子就乘上去珀思的火車,晚上就到了瑪考姆府,到了瑪考姆府,瑪麗又在長久的憂慮之後開始有了希望了。

這就是瑪麗-格蘭特對海輪夫人所講的她的苦難歷史。她簡單地說著,絲毫沒想到在這段歷史裏,在這漫長苦難的歲月裏,她是一個英雄女郎。然而海輪夫人卻想到這一點,有好幾次她不住滴下了眼淚,把她姐弟倆緊緊地摟在懷裏。

對於羅伯爾,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段故事,他睜著兩只大眼睛,聽著姐姐說,他現在才知道姐姐過去所做的一切,所忍受的一切。最後,他抱著姐姐叫道:

「啊!姐姐呀!你就是我的親媽呀!」這是從他內心深處不由自主地發出來的。

大家談著談著,已經是深夜了。海輪夫人怕兩個孩子過於疲乏,不願意把話拉得太長,於是便把他們姐弟領到為他們准備好的臥室裏去了。他們倒下就睡著了,夢想著美好的未來。他們走開之後,夫人就叫人把少校請來,把當晚和兩個孩子的談話全部告訴了他。

「好個小女孩啊,瑪麗-格蘭特!」少校聽完後,贊歎地說。「願老天保佑我的丈夫交步成功吧!」海輪夫人說,「否則這兩個孩子的處境更不堪設想了。」

「他會成功的,否則海軍部那些老爺們的心腸真是比最硬的岩石還要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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