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生死河

 蔡駿 作品,第9頁 / 共1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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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現在獲得了最好的機會。」黃海警官點起一根香煙,噴到我頭上的空氣中,「聽說你快要結婚了,能談談未婚妻嗎?」

「兩年前,我坐公交車回學校,發現有人在偷她的錢包,全車人無動於衷,售票員居然打開了車門。就當小偷逃下車時,我奮不顧身地沖上去,把他壓在地上,最終扭送到了派出所。我與穀秋莎就這樣認識了,她非常感激,接連請我吃了好幾頓飯。她在教育出版社工作,負責高中語文教材的編輯,跟我聊得特別投緣,很快成了我的女朋友。」

「你以前談過戀愛嗎?」

「沒有,她是我的第一個。」面對黃海口中的煙霧,我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談了半年,我才知道她的父親,是教育局的前任領導,如今是大學校長。她從小就沒了媽媽,受到父親的寵愛。像我這種沒有父母的出身,恐怕任何人都會嫌棄的吧。但她爸爸對我印象不錯,湊巧也是北大畢業,他的秘書回家生孩子了,我從南明高中被借調到大學,臨時做了三個月的校長秘書。我格外的賣命,沒日沒夜跟隨左右,不但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上上下下的領導與教授們,也都對我交口稱贊。」

忽然,我頓住沒繼續說下去,未來的嶽父為什麼會看重我呢?像我這種出身貧寒的窮小子,居然得到鯉魚跳龍門的機會?穀校長只有一個女兒,將來總得有人挑起大梁,免得退休後晚景淒涼,與其找個高幹子弟聯姻,不如親自培養個勤勉的年輕人,還能死心塌地效忠。

黃海警官打破了沉默:「聽說在三月份,你們舉辦了訂婚儀式。」

做夢也想不到,訂婚儀式如此盛大,大學與教委領導都來了,乃至各種社會知名人物,從電視台主持人到作家協會主席,簡直讓我受寵若驚。那是未來嶽父的良苦用心,要將我引入他的社交圈,有了這麼多人脈關系,什麼事都會很方便——比如將我從公安局裏弄出去。

我可不想跟警察說這些沒用的,抓緊關鍵:「一個月前,學校接到上級通知,我將在高考後調離教師崗位,進入市教育局的團委工作,正好我也是南明中學的團委書記。未婚妻穀秋莎告訴我,因為他爸爸的關系,我已被領導內定,將在兩年後接任全市教育系統的團委書記——這消息很快在圈內傳遍了。」

「因此,會有很多人嫉妒你!」他掐滅煙頭,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桌面,「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重點吧。」

「黃警官,你看過《基督山恩仇記》嗎?」

「我可沒空看小說,但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好吧,請你告訴我,你覺得誰想要陷害你?我說的是陷害,而不是嫉妒——聽你那麼一說,連我都忍不住了!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幹了十多年,抓了不知多少殺人犯,渾身傷痕累累,連套房子都沒分到,而你小子轉眼就要平步青雲,正常人不嫉妒才怪呢!」

「我明白,通過殺人來栽贓陷害,這樣的人不僅僅是嫉妒,能不能給我紙和筆?」

黃海警官盯著我的眼睛,同時把紙筆推過來,我拿起鋼筆寫了兩個漂亮的字——嚴厲。

第六章


  


嚴厲是南明高級中學的教導主任。

他為什麼要對我栽贓陷害?其實,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我認定他是個壞人,其他人頂多是散布謠言嚼舌頭,他卻是那種看起來很老實,卻能在背後插你一刀的家夥。

每個學校的教導主任,都是一本正經的老頑固,嚴厲給人的印象也是如此——就像他的名字。這個四十出頭的男人,幾年前離了婚,孩子被老婆帶走了,並未因此變得老實,反而微謝的頭發代表過人的欲望。

有一回,半夜在辦公室批改作業,我敞開窗戶看星星,無意中瞥到多功能樓頂,有個人影趴在欄杆邊。我的視力不錯,擔心是學生,飛快沖到對面樓頂,發現那人是教導主任,端著長鏡頭照相機,對准女生宿舍的春光乍泄。我不好意思說什麼,畢竟是我的領導,趁他沒發現便離開了。從此我開始注意嚴厲,學校浴室的氣窗開得很高,外面是茂密的夾竹桃林,一般不會有人能偷窺到。但教導主任掌管所有的鑰匙,能輕易爬到房頂上偷看。有次夜幕降臨,當我看到柳曼和兩個女生走進浴室,便再也無法容忍,到屋頂上把嚴厲拖下來,不由分說揍了一頓。這小子非但沒反抗,反而跪下來求饒,保證再也不幹這樣的事了,請我不要說出去,想要什麼都可以給我。他答應給女浴室氣窗換成毛玻璃,就沒有偷窺的可能了。次日,他更換了浴室玻璃,我心慈手軟放了他一馬。

中山狼。

眼看我就要調去教育局,暗下決心調查嚴厲,要把這個敗類清除出教師隊伍。恐怕他心裏也很清楚,一旦我離開南明高中,他的末日就要來臨了。

柳曼被害的三天前,她告訴我,有天夜裏她上廁所出來,發現教導主任在女生寢室的走廊徘徊——按照宿舍管理制度,只要是個男人即便老師,也不准深夜進入女生宿舍,她大膽地叫住嚴厲,責問他為何在此。而他面色緊張支支吾吾,最後竟以教導主任的身份威脅她,不准她告訴任何人,否則就要她好看。換作普通女生大概被嚇唬住了,可柳曼絕非省油的燈,嚴厲也很清楚這一點,因此給她惹來了殺身之禍。

作為學校的教導主任,具備在圖書館作案的條件,用毒藥殺人滅口。第二天,嚴厲還能潛入我的宿舍,將殘留夾竹桃汁液的瓶子偷放進去,一箭雙雕。


  

不過,黃海警官沒把我放出公安局,反而送入了拘留所。

我是個高中語文老師,卻被關在狹窄陰暗的牢房,身邊躺著殺人犯與強奸犯。剛進來就被揍了幾頓,我拼命反抗,卻被他們拳打腳踢打得更慘。黃海警官審問我時,發現我臉上的淤青,便關照看守給我換牢房,獄友變成小偷與詐騙犯,起碼打起架來不太吃虧。

度日如年的這幾天裏,我的未婚妻一次都沒出現過,包括我那無所不能神通廣大的嶽父大人。

黃海說他去找穀秋莎談過,盡管不告訴我詢問的內容,從他沉默的目光裏也看不出端倪,但我有種可怕的預感,讓自己一下子冷到冰窟裏,即便悶熱的牢房擠滿了人。

這是老天爺對我去年夏天做的那件事的報應嗎?

6月16日,星期五,我被黃海警官釋放。他說根據這些天來的調查,無法判定我與柳曼被殺有直接關系,殺人現場沒有我的指紋或毛發,柳曼的屍檢結果也與我無關,警方傾向於我確實是被人陷害的。我幾乎要撲倒在他懷中,這個親手把我送進監獄的男人,居然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戴上穀秋莎的爸爸送給我的手表,這是我被逮捕後由警方保管的,還有我的錢包與鑰匙。終於照到了鏡子,摸著幾乎被剃光的頭,憔悴的眼袋與傷痕,鬢角第一次冒出白發,仿佛不是二十五歲,而是即將躺進棺材的老頭。

在看守所裏度過的十天,絕對是此生最漫長的十天。

出去以後,我把身上的鈔票都花光了,只夠買一件新衣服。我獨自去了澡堂子,感覺身上與頭發裏有數不清的汙垢,用盡了好幾塊肥皂,幾乎要把皮膚搓破,這才坐公交車去找未婚妻——還好錢包裏的月票沒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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