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這樣多長時間了?」吳奇給小男孩探了探脈搏,又快速地檢查了下全身,轉頭對一旁的小男孩父母問道。
小男孩的父親回道:「早上的事了,我們下地的時候毛豆還好好的,中午我們從地裏剛回來,就看到毛豆這樣子躺在地上了,把我們嚇壞了,這不趕緊讓來寶叫你們來了!」
「二當家他家孩兒也鬧了毛病,要不先讓小伍大夫過去看看!」來寶一邊用衣領扇著風,一邊征求吳奇二人的意見。吳奇一點頭對鬼伍道:「這邊交給我了,你先去那邊看看情況吧!」沒等說完,鬼伍和來寶二人已經應了一聲,奪門而出。
吳奇又給毛豆仔細檢查了一遍,尋找著病因,如此往返進行了幾下,竟然未發現任何異常。此時正直盛夏,又是農忙季節,村裏人下地幹活,孩子要麼關在家裏,要麼就一群小孩成天光著個腳丫子滿地亂跑,上山下河捕鳥撈蝦掏鳥蛋,這些也就是鄉下孩子最主要的娛樂項目。
要說烈日炎炎之下,小孩子玩耍中了暑或者被毒蛇毒蟲之類的東西咬傷都是正常的事兒,但奇怪的是,毛豆無論是氣色、呼吸、體溫都極其正常,不但身上沒有任何傷口,而且連正常生病所表現出的脈象紊亂的情形也沒有,既不像是中暑,也不像是食物中毒和蟲蛇咬傷中毒。
正常情況下,人體表現出了病態特征,只要是疾在體內,合格的中醫,望、聞、聽、切這幾個環節一過,基本就能診斷出來了,當然罕見的疑難雜症的除外。但是從毛豆目前的狀況看,他的症狀表現似乎並不明顯,僅僅是有些精神恍惚,其它方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病態特征。
再有種情況,便是外界元素的侵害,它也會導致人體出現特殊的癔症型病態,就如之前張二柱子那樣,這種情況一般是邪風入腦,也就是通常人們說的鬼上身。但對於身子抵抗力較弱的兒童來說,卻是另一種情況,特別是年幼的兒童,靈魂不穩定,如果遇到驚嚇或者接觸了邪物,很容易靈魂出竅,這時候就需要長輩人進行喊魂,引導著他的靈魂再回到他身上,病自然就會好。這種情況下通常會伴隨有高燒,而且表現為全身性的症狀,而不僅僅是這種局部的精神失常,更何況毛豆根本沒有高燒。
吳奇當下暗自稱奇,他不是那種遇到解釋不了的事情就往鬼神方向靠的人,雖然他已拜牛道人為師,但那僅限於醫術求習,自己和封建迷信的立場一直是對立的。張二柱子說是邪陰入體鬼附身,鬧得那麼凶最後還不是靠醫藥才治好了他?事過不久,今天又遇到了這樣棘手的問題,難道自己醫術這方面還不稱職?
吳奇不信這個邪,詳細問詢了毛豆患病的前前後後,再仔細診斷,當下他拿出了十足的仔細,連慣寶寶辮子遮蓋的後腦勺都不放過,果然,吳奇很快發現毛豆身上一處極不易察覺的異常。
毛豆的右耳耳垂以下,一直到腮幫的位置,有一道淺淺的劃痕,而且相對於左腮,毛豆的右腮有輕微的腫脹,劃痕和腫脹都極不明顯,不仔細看根本沒法發覺。而且毛豆腫脹的腮腺部位四周泛出猩紅,零碎如鋸齒一般呈環狀排列,這是有炎症的表現,說明毛豆的腮腺腫脹很快就會有增大的趨勢,可能會蔓延至耳根、牙齦、頜下等位置。
吳奇當即判定可能是「痄腮」,「痄腮」就是腮腺炎,當地人稱「蛤蟆瘟」,春秋季節多發於兒童身上,表現為一端的腮部腫脹疼痛。這是一種很常見的小毛病,以食醋和墨汁一比一配好,用毛筆蘸了混合液,塗於患處,每天塗上五六次,一般二三天腮部腫脹自消。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藥方,都能藥到病除。
發現了病之所在,吳奇卻並沒有大意,因為通常情況下,「蛤蟆瘟」的初期是不會導致精神也出現異常的,「蛤蟆瘟」只是症狀的體現,病根根本就不在這裏。再仔細一看他又發現,毛豆耳垂下的那道劃痕,繞過了整個耳根,竟然通向了耳朵,好像有東西有意為之而形成的。
「你們家有貓嗎?捉一只貓來,再掰幾顆大蒜,准備一只碗一雙筷子!」吳奇一定神,對一旁那對焦急的夫婦道。那兩口子雖然不知道吳大夫要這些做什麼,但從吳奇的表情他們便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救了,當下不敢遲疑,很快將吳奇所要的東西都備齊了。
吳奇抓過那只貓,掰開了一只大蒜擠出蒜汁,往著貓鼻子上一個勁地擦,那貓一陣掙紮,喵了幾聲便開始撒尿。吳奇吩咐孩子父親用碗接了小半碗貓尿,端放在床頭,自己用筷子蘸取了少許,小心地滴在毛豆的右耳洞裏。
幾滴貓尿滴入,毛豆便躁動不安起來,不停地抓頭撓腮,雙腳亂蹬著就想掙紮起來。吳奇吩咐他父母按住他的雙腳和身子,自己則負責穩住他的頭部,右耳朝上,緊緊盯著他右耳的變化。
小孩子並沒有多大力氣,被幾人按住了便沒法再掙紮,漸漸地安穩了下來。就在這時,毛豆突然甩了甩腦袋,一只黑色的蟲子,從他的右耳耳洞裏爬了出來。
那蟲子一爬出,毛豆渾身一軟,跟著便放聲大哭起來,叫嚷著就撲向自己母親的懷抱,顯然意識已經恢複了。吳奇長舒了一口氣,用筷子夾起那只蟲子,放到眼前一看便對那夫婦道:「就是這東西搞的鬼,它爬到了毛豆的耳朵眼裏作怪,現在已經沒事了!」
毛豆的父母上前道謝,沒等吳奇松上一口氣,吳奇忽然又皺了皺眉,有些吃驚地道:「這東西竟然不是蟲子,這是守宮的尾巴啊!」
第八章 鬼熄燈
那夫婦本來懸著的心已經放下了,一聽這話頓時又陷入了恐慌中。守宮就是壁虎,夏日裏很常見,它們喜歡夜間出動,躲在陰暗的角落裏,伺機捕捉蚊子蒼蠅等小昆蟲。而在某些山村恐怖傳言中,某些成了精的壁虎會在人熟睡之際,將尾巴鑽入人的耳朵眼裏,奮力往裏鑽直到尾巴斷掉才罷休,而那條斷尾遺棄在人的耳朵裏,很快會生成新的壁虎,進而順著爬進人腦中,在人腦裏繁衍生息,並啃食人的腦漿為食。
這才吳奇看來純屬扯淡,首先從耳朵爬進人腦就不可能,更別說什麼斷尾生壁虎了,他雖然覺得事情有些妖異,但並不至於嚴重到那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吳奇安撫了下夫婦二人,接著用棉球給毛豆清洗了下耳朵,又給他爹娘開了個方子:陳皮、花生仁、粳米、車前子、蜂蜜連著那只壁虎的斷尾,外敷內用,對他們說只要做下消炎處理,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他利索地忙完這一切,在毛豆爹娘的千恩萬謝聲中,馬不停蹄地又直奔另一戶趙二流家去了。
趙二流就是來寶口中所說的二當家的,此人是村裏的治保主任,在村中地位僅此於村長,也是村裏有名的富戶,當下鬧病的正是這趙二流的獨生子趙天賜。眼看趙家的獨苗出了事兒,這可急壞了趙二流,一家人又是哭天喊地又是燒香求神的,好不熱鬧,趙二流好歹還沒亂陣腳,只是不住地擦著額頭上的汗,時不時地擠上前詢問正在給天賜醫治的鬼伍。
此時的天賜正發著高燒,昏迷不醒,吳奇趕到趙家時,鬼伍早已經給天賜診斷出了病因,眼下正在進行醫治,但見他眉頭緊鎖,從他的表情上不難看出,天賜的情況顯然要比毛豆的要嚴重得多。
「怎麼樣了?什麼情況?」吳奇小心翼翼地對正在認真下針的鬼伍問道,同時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天賜,一看當即嚇了一跳。
床上躺著的人,渾身皮膚發紅,幹皺卷曲如老樹皮一般,整張臉也已經塌陷了下去,幾乎連五官樣貌都難以辨清了,一眼望去,這分明是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怎麼可能是只有十歲的孩童!
有種被稱作早衰症的怪病,會表現出相類似的症狀,患者明明年紀輕輕,卻表現出老人才有的特殊體貌。這種病非常罕見,而且患者一般多為面部表現衰老,像眼前天賜這樣表現出全身類似衰老的情形,實在太少見了。
「怎麼會這樣?你看了有什麼問題嗎?」吳奇向鬼伍表述了下自己的懷疑,同時向他問道。一旁的趙二流趕忙湊上前,急切地就想知道個結果。鬼伍道:「不像是你說的那種,我問了他的病史,他是幾天之內就變成這個樣子的,而且從他的脈象和眼神看,他應該受了不小的驚嚇,髒氣混亂,元神浮動不穩,而且好像還中了毒!」
趙二流忙道:「那……我家天賜他不會有什麼事兒吧,唉!碰到這樣的事情,也真是家門不幸啊,兩位的醫術咱十裏八鄉的人都知道,你們可得多費點心思,救救我家天賜啊!」
天賜他娘一見此,趕忙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是啊兩位大夫,我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過幾天就是孩子過十歲,我們就這一個孩子,他要真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也沒法活了……!」邊說邊拉住了吳奇的手,當下就要下跪。
「哎呀!你現在說這些個喪氣話幹什麼,盡整沒用的,還不趕緊跟大夫們說說孩子的病情!」趙二流狠狠地朝她喝了一句,轉頭對吳奇二人道:「婦道人家,就老搞這麼個喪氣勁兒,不用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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