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連慎說道:「如果你將東西交出來,我還為難弟妹幹什麼呢?懷璧其罪,連璧都沒有了,我連你都不會為難了,何況弟妹。」
易連愷終於笑了笑:「如此,多謝二哥。」
他們說話之間,室內已經打掃幹淨,衛兵卷起沾滿鮮血的地毯,又重新鋪上新毯,一切恍若不曾發生過。易連慎問道:「要不這就請弟妹過來?還是你回去一趟,只怕還有些私房話,你得囑咐囑咐她。」
易連愷略一沉吟,終於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不了,我不見她了,送她走吧。」
易連慎問道:「那你的人呢?你也不見他,囑咐些話?」
易連愷微微一笑,說道:「他會好生照應她,不必囑咐。」
易連慎想了想,卻仍舊命人去請秦桑,易連愷聽他吩咐衛士,倒也不加阻攔。秦桑本來就輾轉未眠,後來又聽到隔院槍聲大作,更為驚疑不定,此時衛兵相請,她立時就穿上大衣,隨著過來了。
只見屋子裏燈火輝煌,易連慎與易連愷並肩而立,易連慎仍舊面帶微笑,而易連愷卻神色冷淡,似乎二人剛剛有所爭執。她心中疑惑,但仍舊依禮鞠了一躬,叫了一聲:「二哥。」
易連慎說道:「要打仗了,三弟的意思是這裏也不太平,就不留你多住了,仍舊還是送你去昌鄴。」
秦桑看了易連愷一眼,說道:「既然如此,我和他一起,要走一起走。」
易連慎說道:「三弟還有些事情要替我去辦,所以只怕不能和弟妹一起走了。」
秦桑說道:「二哥是兄長,從前蘭坡若有不謹不敬的地方,我替他賠不是。二哥,父親大人重病未愈,符遠城危在旦夕,這種時候,兄弟鬩牆,百害無益……」
易連慎微微皺起眉頭來,轉臉對易連愷說道:「這樣的女人,虧得你喜歡。」
易連愷這才淡淡地說了句:「我並不喜歡,所以才要發送得遠遠的。」
易連慎搖了搖頭,對秦桑說道:「三妹妹,別說啦,男人的事情,你不要再操心了。走吧,我派人送你出城,有人在城外接你,送你去昌鄴。」
秦桑看著易連愷,似乎盼著他說話,易連愷卻並沒有看著她,而是望著別處,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說道:「城外等著你的是潘健遲,我成全你們。」
秦桑身子微微一震,仿佛不能置信地看著他。
「休書我就不寫了,你跟他走吧,嫁不嫁他,或者是不是出洋去,我都不管了。」
秦桑不知道為什麼,心亂如麻,她孤身在符遠上船的時候,只願一人走得遠遠的,遠離這些是非煩惱。可是這次再見到易連愷,不知為何卻換了另一層心思,或許是疑他仍舊身在險境,或許是因為他容貌憔悴,可是他見了自己,明明亦無什麼好話。她與他相處的時候,總是她避的時候多,可是到了如今,卻是他總想避開她去。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不會嫁給他。」
「那我可不管了。」易連愷拉起她的手,她眼睛裏已經有了淚光,盈盈地看著他,猶帶希冀之色,只盼得他改口,他卻握著她的手,將她手腕上那對翠鐲往下捋,她神色不由得都變了。那鐲子太緊,秦桑懷孕之後,體態豐腴,她抓住那鐲子,問:「你想幹什麼?」
易連愷撥開她的手,她似乎已經隱約猜到他的意思,所以不肯放手。他硬生生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她又氣又急,他已經將鐲子捋下來,捋下來一只,又去捋另一只,他極是用力,那手鐲一分一分地褪出腕口。秦桑似乎有點傻了,被他硬掰開的手指還在隱隱作痛,她的視線已經漸漸模糊,而易連愷的眼底,卻仿佛是笑意,帶著某種決絕的痛快,笑得甚是淺顯。他將一對鐲子都捋了下來,握在手裏,手鐲相擊,發出清脆的琮瓏之聲。她似乎隱約猜到了什麼,伸手去奪那對手鐲,易連愷撥開她的手,看也不看一眼,就往地上一扔。
只聽「啪」一聲,清脆響亮,一對鐲子已經碎得粉身碎骨。他淡淡地說道:「你我夫妻恩斷義絕,有如此鐲。」
秦桑倉皇地往後退了一步,似乎不能置信,看著他,終不能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易連愷說道:「我累了,你走吧。」
秦桑的眼淚終於掉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易連愷並不耐煩聽她哭泣,扭轉臉去,對易連慎道:「二哥,送她走吧。」
易連慎似乎不易覺察地歎了口氣,對秦桑道:「三妹妹,請吧。」
城樓上風大,吹得人透心都是寒冷的。易連愷見到秦桑出城,汽車停在那裏,車燈雪亮,照見她的身影,無限孤寂。易連慎見他注目凝視,說道:「這又是何苦,連話都不肯跟她說明白。」
易連愷道:「說明白了,她就不肯走了。」
易連慎搖頭:「真是天生的孤拐脾氣。」
易連愷淡淡地笑道:「二哥這句話可說得不錯,我可不就是天生的孤拐脾氣。」
易連慎再不做聲,看秦桑獨自站在寒風之中,風吹起她身上的呢子大衣,搖搖擺擺,似乎隨時都會將她一起吹走似的。易連愷說道:「二哥,借你的佩槍一用。」
易連慎略想了一想,從槍套裏拔出槍來給他。易連愷將子彈上膛,慢慢放低了手。易連慎見他將槍口瞄准秦桑,不由得十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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