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判官搖頭道:「官府還真就沒有記錄。三旗鎮其實是個三不管地帶,這裏的人連個戶籍都沒有,甚至還有一些金盆洗手的響馬也蝸居在三旗鎮避禍,官府平時也都不過來。」
「三個負責記錄縣志的書吏,當時寫出了三個版本。一個說是毀於兵禍;還有一個說是毀於天災;最後一個更離譜,說是集體遷移了。」
冷判官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縣志寫成這樣。主官連看都不看一眼。我懶得去問那幫蠢貨。」
我忽然覺得腦仁有點兒疼……我該怎麼說這個冷判官呢?他絕對是那種看不上誰,就連正眼都不願意瞧一下的人!他覺得跟幾個混吃等死、敷衍了事的官吏說話,等於自降身份;殊不知。那些敢混的人,其實都有安身立命的辦法。說不定,那些人裏,就有人掌握著真相。
我正頭疼的當口,地雷忽然開口道:「我說項開,這裏的事兒,應該已經完了吧?怎麼還不見菀兒放我們出去?」
「對啊……」我僅僅一愣神的工夫,整個人就被提了起來,憑空扔到了刑場上。等我勉強從斷頭牌下面抬起頭時,看到的卻是滿地血腥……
大路鏢局裏的老老少少全都成了刀下之鬼,斷開的屍體成排散落在地上;滿是血汙的腦袋個個雙目圓睜,直視蒼天,眼角上卻是血淚橫流……
我隱隱約約看見十大鏢局的人正站在人群裏對著我嘿嘿冷笑,像是在嘲笑我不識時務……
那時,我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想什麼,心裏有撕心裂肺的疼,也有一團火一樣的東西壓在心裏,怎麼也吐不出去。我想喊,卻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勒著,怎麼也喊不出來。
我的手腳已經軟綿綿的垂在身體兩側,怎麼也動彈不了我的手腳筋應該已經斷了,否則不可能連挪動一下都做不到。
我身邊的劊子手拿著一碗酒慢慢蹲下來湊到我嘴邊:「這是有人祭你,送過來的酒。趕緊喝了吧!」
我茫然的順著劊子手的目光往遠處看了一眼。法場邊上果然擺著一摞饅頭、一只白雞、幾張黃紙和三根點著了的黃香,看樣子像是有人剛剛在那兒祭拜過。可是人群裏卻沒有一個我熟悉的人在。
我張嘴想要說話,劊子手卻低聲道:「別出聲了,上面有人吩咐過,讓用鐵絲穿了你的喉嚨,你再使勁兒就能活活疼死。趕緊喝一口,上路吧!」
劊子手不等我反應,就把酒碗遞到了我嘴邊上,強行給我灌了兩口,站起來摔了酒碗,懷抱著鬼頭刀站到了我身後。我只覺得冰冷的刀鋒在我脖子後面慢慢揚了起來,正對著我的脖子懸在了空中……
無數個念頭在我腦袋裏不停的飛轉,我看到不止一個人,也不止一件事兒,可是出現最多的不是我三叔,而是酒舞。最後,我眼前的畫面竟然定格在了酒舞身上……
下一刻,一股帶著血腥的寒風就直奔著我的脖子砍了下來……
「啊」我本能的使勁一掙,猛然從夢中醒了過來。
我坐在棺材裏往左右一看,酒舞、地雷他們也一樣大汗淋漓的從棺材裏坐了起來,驚魂未定的往我這邊看了過來。
菀兒笑盈盈的道:「好了,夢醒了,我也該走了。後面的事情就是你們自己的事兒了,後會有期!」
「多謝!」我從棺材裏站起身來,向她抱了抱拳,後者便收起棺材,飄然而去。
冷判官揮手遣散了陰衙裏的衙役和鬼魂之後,才說道:「該看的,我們已經看了。你有什麼線索沒有?」
我沉吟道:「線索,我倒是有一些。但是想要破案,還需要驗證幾件事兒。不知道判官能不能幫忙?」
冷判官點頭道:「只要我能做到,絕不推辭。」
「好!」我伸手道:「我想見一見當年記錄三旗鎮地方志的官吏。如果那些人找不到了,有當時地方上的鬼魂也行。還有,最好能把十大鏢局的人也找出來,我有話要問。」
冷判官微微皺了皺眉頭:「你找三旗鎮官吏,我還可以理解。你找十大鏢局的人做什麼?」
我解釋道:「我想知道,最後在法場上祭奠吳世寶的人是誰!」
冷判官不以為然的說道:「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吧,誰還沒有個三親六故的。再說,吳世寶最後用回憶把我們拖進法場,無非就是為了讓我們看看大路鏢局當時的慘狀,求我們給他伸冤。」
我搖頭道:「吳世寶固然是想向我們伸冤,但是最後也給我留了一個線索。」
我直視著冷判官道:「最重要的一點,誅連斬首,一般都先斬主犯,除非有人事先打了招呼,才會有從家屬開刀。給劊子手打招呼的人,八成就是十大鏢局的人。當時十大鏢局的人全都在場,他們巴不得想看著我人頭落地,會允許有人祭拜麼?」
冷判官點頭道:「這倒是一個疑點。吳世寶以前怎麼沒說過?」
我沉聲道:「或許吳世寶自己不認為那是疑點,才沒說出來。但是我可以肯定,他死前確實也看到了那些祭品,不然我不會受他的影響,從心裏生出一股暖意。」
冷判官點頭道:「這件事兒,我會盡快安排。但是時間過去這麼久了,那些鬼魂說不定早就投胎了,我只能盡量試試。明天夜裏,我給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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