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找的這位「黃傑」是該公司的人事主任,我們沒花多少時間就在他的辦公室裏找到他了。
「你認識一個叫陳豔的女人嗎?」我表明身份後就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他的臉頰微微抽搐了一下,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她是我已故的前妻。」
「她怎麼死的?」雖然這是個明知故問的問題,但我必須問,因為從他口中也許會得到另一個答案。
他的臉頰又抽搐了一下,表情變更不自然:「她是在工地上失足掉下剛灌注了水泥的地樁裏,被埋在裏面的……」
「是嗎?可是據我所知,她掉進地樁時還活著,是隨後被人加灌水泥活埋的!」我以嚴厲的眼神盯著他。
他的身體突然哆嗦一下,不自覺地低下頭,聲音也變得顫抖:「那,那是一場意外,誰也不想發生……」
「開始時的確是意外,但後來演變成一宗凶殺案,而凶手就是你!是你親手活埋自己妻子的!。」我厲聲道。
「不是,不是這樣!我也是被逼的,當時根本沒有別的辦法……」他忽然抬起頭,激動的雙眼中湧現出晶瑩的淚光,徐徐訴說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時候,我只是個在工地上幹苦力活的民工,一家三口全靠我這雙手養活。而且我兒子的身體不太好,經常生病,光是為了替他治病就花了不少錢。所以不管有多累,我都必須繼續工作。
我記得那天,我跟大夥往地樁裏灌注水泥後,就一起去吃飯。回來的時候,聽見地樁裏有人在叫救命,而且那聲音很熟悉,很像我女人。我立刻跑過去,發現小豔竟然掉進地樁裏了,全身都陷進水泥下面,只有腦殼露出來。
當時她還清醒著,我問她幹嘛會掉進去,她說兒子發高燒了,她身上又沒有錢,所以就跑過來找我要點錢帶兒子去看醫生。可是來到卻沒看見我,一不小心就掉下來了。她說本來想自己爬出來,但越爬就陷得越快,最後就整個身子都陷進去了。
我那時心裏焦急得要死,想下去把她拉上來,但被其他人攔住了,因為水泥還沒完全凝固,這時候下去連我也會一起陷進去。後來大夥找來繩子木棒之類的東西,想把小豔拉出來,但是當時水泥已經開始凝固,她又只有腦殼露出來,要拉她出來只能用繩子套住她的脖子。可是那樣的話,人還沒拉出來就已經吊死了。
我們這夥人都是幹苦力的,都沒什麼文化,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救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水泥漸漸凝固瞎焦急。後來建築公司的人來了,我就跟他們商量該怎樣才能把小豔救出來。那時候水泥基本上已經凝固了,要把小豔救出來,惟一的辦法就是把地樁毀了。可是地樁毀了,整個地基就得重做,他們當然不肯答應,因為那樣他們公司的損失可大了,而且還會拖延大廈的封頂日期。
就在我和他們為了救不救小豔而吵起來的時候,有個記者跑來了,還拍起照來。他們怕會把這件事鬧大,就搶了記者的照相機,還打了他一頓。接著他們就向我提出條件,說給我二十萬讓我親手往地樁加灌水泥把小豔活埋。
當時我可真是心慌意亂,小豔不住地哭著叫我救她,而且家裏還有正發著高燒的兒子,建築公司的人又不肯讓步。我那時想,小豔肯定是救不了的,他們絕對不會答應把地樁毀掉,再這樣拖下去,兒子怕也會出事……所以我就狠心答應他們的提議,親手往地樁加灌水泥,把小豔活埋……
之後,我就馬上趕回家帶兒子去看醫生。當我把兒子帶到醫院時,他已經有點神智不清了,住了三天院才能把燒退下來。期間建築公司的人來過,給了我兩萬塊,讓我千萬別亂說話。我當時什麼也沒想,就只是想著把兒子的病好,其它的事都沒心思去想了。
後來兒子的病終於治好了,可是留下了後遺症,經常都會打瞌睡。這時我才想起建築公司答應給我的二十萬只給了兩萬,於是就到他們公司要錢。他們的頭兒大概心疼這筆錢,不想給我,就跟我談,說給我安排一份好工作。
小豔已經死了,我要是繼續在工地上幹活,就很難照顧兒子,加上給他們多哄了幾遍,就稀裏糊塗地答應了。他們當時安排我在現在這間物管公司裏做保安主任,以我的水平來說,的確是份不錯的工作,可是這份工是用小豔的性命換來的,我兒子還因此得了個打瞌睡的後遺症,所以我越想越覺得不服氣。再加上後來兒子知道,是我親自把他娘害死,經常都對我不理不睬,我就更加來氣了。
日報大廈建成之後,是由我們這家公司負責管理的,我覺得是出一口惡氣的時候了。閑來跟大廈的保安侃大山時,我故意提起小豔的事,還繪聲繪色地說在建築過程中發生很多可怕的事情。當然我並沒告訴他們小豔是我老婆,只是拿這件事嚇唬他們,還說小豔死前發誓要報複所有人。其實,我這樣做只是想解解氣,但沒想到後來這事越傳越懸,所有人都說大廈裏有女鬼出沒,鬧得人心惶惶。
之後事情鬧大了,公司的頭兒大概猜到是我暗中搞鬼,就找我談了一下。他們為了封住我的嘴巴,還給我升了職當上人事主任……
聽完黃傑的敘述後,我心中不由生出多個疑問。按照他的說法,所謂的日報大廈鬧鬼事件,只不過是以訛傳訛及疑心生暗鬼的產物,而並非什麼鬼魁妖怪作祟。而他提及兒子有經常打瞌睡的症狀,更讓我想起保安黃禹,於是便問他:「日報大廈的保安黃禹是你兒子?」
他露出無奈的神色輕輕點頭:「是,他是我的大兒子。他一直都覺得是我害死他娘,所以這些年來他也不肯叫我一聲爸。我跟現在的妻子結婚後,他對我就更冷淡了。本來我是可以給他安排到更好的工作,可是他老是跟我作對,做什麼都馬馬虎虎,為了替他保住現在的工作,我也不記得替他背了多少黑鍋。」
「他脖子上的紅絲是什麼回事,天生就是這樣的嗎?」這是一個重要的問題。
「是那次發高燒的後遺症,醫生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他話語間流露出對兒子的擔憂。
日報大廈的鬧鬼事件並非真有其事,而只不過是一個謊言?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黃禹竟然是陳豔的兒子,他會不會跟這宗案子有關系呢?仔細回想也不是全無可能,首先何夕看見女妖時,正是與他一同值班,但他卻賴在保安室沒有一同上樓查看。隨後的情況也是差不多,每次他都賴在保安室不願離開,也許他就是借此暗中搞鬼。然而,這只不過是我的推測,而要驗證我的推測,或許有一個人能幫我。
我讓蓁蓁先回詭案組跟老大交代今晚的「降魔伏妖」行動,毛主席說人多力量大,要揭開女妖的真面目,當然不能讓我一個人去送死了。所以我打算讓全組總動員,除了蓁蓁和雪晴這兩大主力之外,偉哥和喵喵這兩個拖油瓶也不能放過。
把蓁蓁趕走後,我就獨自到小娜上班的醫院找她,到步時她已經快要下班了,於是我就請她吃飯並准備向她咨詢一下。在餐廳裏,我把日報大廈鬧鬼的事情告訴她,詢問她一個謊言有沒有可能產生這麼大的威力,弄得如此人心惶惶。
「你還記得『集體癔症』嗎?」她微笑著問我。
「當然記得了,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你跟我說過的。不過,當時你沒有說清楚,只說是集體幻覺的學名。」記得那時候,我正為了寫一宗靈異案子的報告而搔破頭皮,幸好她告訴我這玩意,我把它寫進報告裏,稀裏糊塗地混過去了。
「你的記憶力還是那麼好。」她對我笑了笑,徐徐解釋道:「我先告訴你什麼叫癔症吧!癔症即為『心意病也』,也稱為歇斯底裏,是一種較常見的神經症。其實每一個人都可能是潛在的癔症患者,因為癔症的形成,能簡單到會因別人的一句話而起。譬如說,某人剛喝下了一杯水,他身邊的朋友就告訴他,水裏有條蟲子。他立刻就會覺得惡心,並出現嘔吐的現象。然而,實際上這杯水是幹淨的,並沒有朋友所以說的蟲子。這就是癔症的一種具體表現。
「好了,我們既然知道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患上癔症,那麼要解釋集體癔症就容易多了。簡單來說,集體癔症就是多人同時患上癔症。或者我舉個例子你會比較容易明白,比較常見的例子是學校食堂裏的集體食物中毒事件。我們先假設食堂裏有100個學生,其中一個學生的食物出了問題,他用膳後出現了嘔吐等症狀。其他名學生的食物都沒有問題,但是這名學生當中有10人看見這名學生嘔吐後,相繼出現了同樣的症狀。同理,其餘的89名學生在看見陸續有人出現症狀後,也以為自己的食物出了問題,於是就有更多人嘔吐了。那麼在這件事件中,除真正食物中毒的那名學生外,其他所有嘔吐的學生都是患上了集體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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