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是肯定有,但位置上還需要商榷,萬一設計墓室的時候把小孔……」
「打住,我可不愛聽什麼『萬一』。李工,你還能動嗎?接著找。」
李教授雙手垂在身體兩側,整個後背都貼在牆上,他大口喘氣道:「好,好。我沒事,繼續找,不能放棄對生命的渴望。」說著,他反推了一下牆壁,想借力站起來。可這一觸之下,墓道中又響起了久違的「哢嚓」聲,我頓時眼冒精光,狂喜道:「機關,找到機關了。」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李教授身後不到十公分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道長方形的通氣孔,寬窄剛好容一個成年人出入。不幸的是,強腐蝕性的液體已經將我們團團圍住,我與胖子他們之間早就被毒液阻斷,再也找不到一處容腳的地方。
「別管我們,你們快上去。」Shirley楊微微一蹲,從我肩上跳了下來。我倆比肩簇擁在一塊兒,挪不開半點兒步子。胖子將李教授高高地托起,沖他喊道:「快爬進去,別猶豫了。走一個是一個。」
李教授的身手本來就不麻利,光轉身就折騰了好幾分鐘。胖子穿的靴子早就被毒液溶解出了好幾個洞。他不停地左右變換著落地的腳,哀號道:「我‧,這是人幹的事嗎?李工你再磨蹭下去,兄弟快要被烤熟了。」
在我們的呼喊聲中,李教授總算不負眾望,成功地鑽進了墓道孔,他趴在洞內朝下伸手,示意胖子上去。胖子對我喊道:「先把Shirley楊丟過來,我一會兒再想辦法救你。」
Shirley楊看了一眼胖子所站的位置,果斷地拒絕道:「隔得太遠了,你沒有那麼多時間,快上去!你自己不是說過嗎?能走一個是一個。我和老胡另想辦法。」
「想個屁啊!能走你們還不早就走了。老胡,這種時候不能光聽媳婦不聽兄弟,快把她丟過來,我接得住。」胖子滿頭是汗,我發現他腳下正逐漸被毒液包圍,再不上去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我深知胖子的脾氣,十頭老牛都拉不回頭,一手拉起Shirley楊,對她說:「過去之後,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把胖子拽上去。我有辦法脫身,不用擔心。」
「你!」Shirley楊想要掙開我的鉗制,可我早有准備,另一只手將她攔腰抱住,甩開膀子,用勁全力將她丟了出去。那廂,胖子高高跳起,大喝了一聲,在Shirley楊落地前將她穩穩地接在了懷中。
「上!」胖子看了她一眼,兩手扣成馬鞍狀擺在胸前。Shirley楊也不猶豫,兩手撐在胖子肩頭,腳下一踩,迅速地鑽進了墓道上方的小孔。
墓磚被腐蝕的聲音此刻就在我腳下不停地響起,胖子那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只能靠單腳站立,我見他胳膊上有幾處被液體濺到的傷口已經露出了鮮紅的血肉。胖子張口想對我說什麼,身形忽然一晃,整個人被橫空提了起來。他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原來是Shirley楊和李教授,兩人不知何時做了簡易繩套,偷偷地將他套了個正著。他喊道:「你們這是幹嗎?老胡他還沒過來呢。」胖子掙紮著要脫身,Shirley楊咬起牙關對李教授說:「別管他,使勁拉。」
「你們瘋了?放開我!老胡,又是你教出來的!」胖子雙腳離地,兩手本能地扣住了繩索,紅著眼睛吼道,「你他媽的還當我是兄弟嗎?你丫又玩個人英雄主義,我‧你娘的,胡八一!」
我此刻可沒心情聽胖子罵娘,腐蝕液將我逼至牆角,整個人恨不得變成一張紙片貼到牆上去才好。我原本也曾試圖一口氣越過障礙物沖到他們那邊去,可才跨出去一步鞋底已經被溶解出了一個大窟窿,照這個腐蝕的程度,還沒逃到洞口底下就得爛成一鍋粥,搞不好還得拖累胖子跟我一塊兒犧牲。現在這種情況雖然跟我預計的有些出入,可起碼他們三個都完好無損。
Shirley楊和李教授費盡千辛萬苦,總算將胖子拉進了墓道孔,胖子罵娘的聲音在墓道中嗡嗡地回響。Shirley楊伸出頭來看我,我朝她招手說:「快走吧,有啥好看的。待會兒我就追上來了。」
胖子推開Shirley楊想跳下來,被她一腳踹了回去。
「接著!」
她信手丟出一樣東西,我接到手中一看,是把槍。Shirley楊又看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墓道孔中。
我琢磨著她這到底算是威脅還是想叫我給自己個痛快,腳下忽然傳來一陣劇痛,抬起一看,鞋底已經徹底歇菜了,腳掌上的皮膚潰爛發紅,慘不忍睹。遠處的膠狀胃囊早就散了架,大量的毒液翻著浪頭朝牆角這邊呼嘯而來,我握緊手中的槍,心想這次完蛋了,話果然不能說得太滿,早知道當初就不答應陪她回老家看河了。
第十章 雙面屍
扣動扳機前的那一刻,我腦中一片空白。只聽「砰」的一聲,我整個人朝後仰去,心中不禁感慨道:居然一點兒都不疼。緊接著又覺得不對勁,我身後是兩面牆壁組成的死角,哪有多餘的空間讓我摔倒。
可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就覺得後背一陣吃痛,也不知道撞著了什麼東西,我閉著眼睛就摔了下去。等再度睜開眼睛,我發現周圍一片漆黑,槍也不知道摔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摸出打火機,連打了好幾下才把它點亮。火光一起,就看見一張長滿褶皺的老臉貼在眼前,嚇得我趕緊放下了打火機。我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記得前一秒自己還在充滿毒液的墓道裏等死。
「你小子命大,遇上我,咳咳咳。」我聽這聲音有點兒耳熟,可又想不起來到底是誰。這時,黑暗中亮起了一道冷光,我看見一個老頭兒倚靠在角落裏,有氣無力地朝我招手。我湊上前一看,發現居然是失蹤已久的餘師傅。他渾身是血,說話間嘴裏又吐出了好幾個血泡。我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是他救了我,忙將他扶坐起來,從包裏掏出水壺。
餘師傅比兩天前憔悴了許多,原本健壯的身體幹癟得不成人形。我不知道這兩天他遭受了什麼樣的待遇,但瞧眼下這情況,恐怕是活不長了。那一刻,我腦中有許多問題,恨不得一口氣問出來,可他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老頭兒死死地捏住了我的手,奮力朝我靠了過來。他的表情出奇的猙獰,身上瘦得幾乎就剩一塊皮囊裹在骨架外頭,兩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我說:「毀掉,一定要把它毀掉,不能讓他們找到,你發誓,你……」
我一時鬧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餘師傅與我們一同下了娘娘墳,早在摸查排葬坑的時候就已經失蹤了,我們也曾經推測他早就叛變革命自己打野食去了,可眼前居然在二號墓中碰上了這位久違的老前輩,我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老頭兒現在情緒異常激動,隨時有可能會翹辮子,我不敢刺激他,光重複地答應他不管找到什麼都一並毀掉。至於他口中的「它」和「他們」到底是誰,我一點兒頭緒都沒有。老頭「你、你、你」了半天,最後一口氣沒接上去,閉起眼睛就去了。我嚇了一跳,探了探鼻息,發現他只是暈過去了。
我找出自己的手電筒,擰了半天才有些許微弱的光亮。先前為了節約電能,一直是我負責為大家照明,眼下這支手電筒因為長時間工作,終於支持不住了。我看了看四周,發現這是一處設計得十分精妙的暗室。牆上有一面翻板門,只能從裏邊推開,難怪剛才我們找了那麼久也沒找到出路。我將餘師傅扶坐在一邊,發現地上有很多血跡,多半是他走過來的時候一路留下的。這倒方便了我尋找出路,只是不知道他從什麼地方躲進來的,能不能順利與Shirley楊他們會合。
我站起身來,發現這間暗室比我想象的還要小,橫寬不過三四米左右,有一條窄小的通道,只能供單人側身通過,通道兩旁還有血跡,餘師傅大概就是從那邊擠過來的。我又檢查了一下餘師傅隨身攜帶的帆布挎包,從裏頭翻出一件手掌大的物件,那東西被麻布層層包裹著,一時間也瞧不出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餘師傅,猶豫著要不要打開來看看。照理說,這是人家的私人物件,我實在沒有理由偷看,可之前他的那番話跟遺言似的,我要是不調查清楚似乎也對不起人家。
我對著躺在一旁的餘師傅說:「要不這樣吧,您要是不願意我看,就哼唧一聲。您要是不出聲,我就權當你默認了,怎麼樣?」
我抱著麻布包裹在他邊上等了好一會兒,老頭始終沒有出聲。我自然不跟他客氣,理直氣壯地將麻布一層一層地揭開了。隨著包裹一點點變薄,一股熟悉的味道慢慢地飄了出來,我心裏清楚,這是腐屍特有的味道,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也不知道這味道到底是包裹裏的東西散發出來的,還是這條麻布本身就是從什麼奇怪的地方順出來的。我將手電放在一邊,一手托著包裹,一手慢慢地揭開了最後一道麻布條。我的心跳隨著手中的動作一點點變快,忽然,原本就十分微弱的燈光跳了一下,隨即徹底熄滅了。我在黑暗中感到一陣冷風從後頸上迅速地撫過,整個人打了個冷戰,立刻伸手去掏兜裏的打火機。
這次倒是順利地擦亮了打火機,可我一低頭就看見膝蓋上有只幹癟的人手,我心頭一跳,再仔細一看,原來是餘師傅,他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單手抓著麻布包袱裏的東西,死活不讓我看。我無奈地說:「餘師傅,您下次起身的時候記得提前說一聲,別沒事從後邊冒出來,嚇死人了。」
他半睜著眼睛說:「剛才不是我,這東西見不得光,快包起來。它們聞到味道就會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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