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裝好骨骼之後,我就從西南角的那根樁子開始,朝著東北角的那根樁子,開始用篩子過濾堆積物上面大約半英尺厚的塵渣。正當我完成對這個正方形最後一個角的塵土的過濾時,在頭骨東邊約一點五英尺遠、兩英寸深的地方,我發現了它。我的心跳在加劇。太棒了!
下頜骨。我小心地剔除泥土和灰燼,露出了一塊完整的下頜骨,右升支、一塊左升支碎片和下頜骨體的一部分。最後的那部分裏面有七顆牙齒。
我用一個精細的斜條格檢查這塊骨頭。它的外層很薄,呈粉白色;多孔的內層暗淡而脆弱,就像小蜘蛛織就的、等著晾幹的一條條細絲;牙齒的瓷‧已經裂開。我明白,這些骨頭不能隨便亂動,否則整塊骨頭就會變成粉末。
我從工具箱裏取出一個裝有液體的瓶子,搖了搖,並對瓶子進行了檢查,以確保溶液裏面沒有水。然後,又從裏面掏出一把一次性的滴管。
我手腳並用,擰開瓶子,取出一根滴管,浸到瓶子裏。我擠了擠球,使球裏面充滿溶液,然後把液體滴到下頜骨上,一滴一滴地,浸濕每一塊碎片,並確保每塊碎片都被溶液浸透。我沉浸在工作之中,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角度不錯嘛。」是用英語說的。
我的手抖了一下,維納克溶液濺到了衣袖上。我腰酸背痛,手腳發麻,仿佛被釘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於是。我慢慢地坐下來休息一下;猛然坐下是萬萬不行的。不用看,我就知道說這話的人是誰。
「謝謝,賴安探員。」
他繞到網格遠處的那一端,俯視著我。即使在地下室模糊的燈光下,我還是看到了他那雙我怎麼也忘不掉的藍眼睛。他穿著黑色羊絨大衣,圍著紅色的羊毛圍巾。
「好久不見了。很忙啊。」他說。
「是啊。很忙。什麼時候開庭?」
「開庭?」
「福捷案。」我們兩人都等著出庭作證。
「你現在還和佩裏·梅森約會嗎?」
對這個問題我避而不答。在去年秋天的太極拳培訓班上,我遇到了一個辯護律師,並和他有過一段時間很短的交往。
「那樣算不算親近敵人呢?」
我還是不回答。顯然,我的個人生活成了凶殺案偵緝隊一個感興趣的話題。
「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
「很好。你呢?」
「沒什麼好抱怨的。即使我抱怨,也沒人聽我的。」
「養個寵物吧。」
「可以試試。滴管裏面是什麼?」他用戴著皮手套的手指指著我的手問。
「維納克,一種聚酯酸樹脂和甲醇溶液。下頜骨受到了烘烤,我想讓它保持完整。」
「這樣做行嗎?」
「只要骨頭保持幹燥,這種溶液就會滲透到骨頭裏面,並使骨頭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要是骨頭不是幹燥的呢?」
「維納克不溶於水,因此它會停留在骨頭表面,並變成白色。其結果是,骨頭的外表看起來就像噴了一層乳膠。」
「維納克變幹需要多長時間?」
我感覺我就是一個魔術大師。
「它會因為酒精的蒸發而迅速幹燥起來的,通常需要半小時到一個小時。即使在近北極地區,也需要這麼長的時間。」
我檢查著下頜骨碎片,找到一個裂紋,就在上面滴上幾滴溶液,然後把滴管放在溶液瓶蓋上。
賴安走過來,伸出一只手。我抓住他的手,站了起來,然後雙臂交叉放在胸前,雙手放在腋下。我的手指已經失去了知覺,而且眼睛也花了,因為懷疑我的鼻子就是賴安圍巾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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