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董楓正站在草坪邊向我招手。她從女病人活動區過來找我,有什麼事吧‧我走過去。原來她是要告訴我,明晚到女病區去看黑屋子一事,不要給另外的醫生講,因為還要帶張江參加,這從醫院的制度來說是不允許的,只能悄悄地做。我點頭答應,並讓她放心,絕不會向外透露。
我重新回到草坪,龍大興說:「好幾天沒看見董楓護士了。」
我奇怪地問:「你認識她‧她不是只負責女病區的護士嗎?」
「嘿嘿,住院幾年了,誰不認識啊?」龍大興自鳴得意地說,「醫生護士之間相互招呼,我們也就知道了。還有,你不知道,嚴永橋以前老說董楓是他的未婚妻,每次出來活動時,他都盯著董楓看。這個死鬼,醫生說他是妄想狂。前段時間偷跑出去,被汽車撞死了,真是活該!」
我心裏「格登」一下,想起那個拎著黑雨傘來找我的人,一來就宣稱他是董楓的丈夫。看來,這人確是個精神病人無疑。盡管他是陪老婆來治產後抑鬱症時,被吳醫生發現他才是更嚴重的病人而被收治住院的。
「嚴永橋剛住進醫院時,病情怎麼樣?」
「呵呵!可凶了!」龍大興回憶說,「三十多歲的大個子,足足四個醫生和護士才把他按倒在病床上。他又吼又叫,可凶了。」
「他叫些什麼呢?」我對此來了興趣。
「叫什麼啊?」龍大興說,「亂叫唄,叫『殺人了!』還叫『我沒有病!沒有病!』醫生說,進這裏來的人都說自己沒有病,不然怎麼叫精神分裂呢。」
「他一直那樣叫嗎?」我問。
「那能叫多久‧不一會兒就沒聲了。」龍大興用手指在太陽穴上點了點說,「只要一通電,狂叫一聲後就規矩了。通電,你知道嗎‧哦,你是醫生當然知道,你們管這個叫電休克治療。人就像死了一次一樣,醒來後,全身像海綿一樣軟,腦袋裏什麼也記不得了。」
龍大興的這點講述我毫不驚奇,因為電休克治療作為在必要時候所采取的一種治療手段,至今仍是一種有效的方式。至於嚴永橋大吼大叫說他沒病,這對精神病人來說更是司空見慣。但是嚴永橋在自己處於精神分裂狀態時,怎麼還能陪他的老婆來醫院看病‧這讓我不解。並且,他的老婆汪英當時確實患了產後抑鬱症,她隨時都覺得自己的小孩會被人害死就是典型的抑鬱症狀,並以轉化為被害妄想和強迫症的方式體現出來。而到了醫院,在講述病情中,吳醫生才發現這名丈夫患有躁狂型精神分裂症。他攻擊醫生、砸壞診療室窗玻璃就是典型的躁狂症發作。但是,據汪英講,診療室的窗玻璃又是吳醫生自己砸碎的,這可信嗎‧我和董楓悄悄探討過這個問題,結論是,汪英當時正處在抑鬱症嚴重期,她後來對現場的回憶只能是當時的幻覺,因為當時她一定被駭住了,她希望那窗戶不是自己的丈夫砸碎的。一切只能是這樣。
「嚴永橋病情穩定後,能回憶起他自己進醫院時的情形嗎?」我問。
龍大興說:「沒聽他說起過。只是他後來安靜多了,常常坐在椅子上,埋著頭,如果沒醫生叫他吃藥什麼的,他就會永遠那樣坐著一動不動。」
「這叫做白日夢,懂嗎?」吉醫生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我和龍大興旁邊,他指著龍大興的額頭說,「白日夢,你也常做,記得麼‧表面上安安靜靜地呆著,其實聽見很多東西,看見很多東西,可精彩了。」
由於我第一次遇見吉醫生就是在他和吳醫生爭論一個學術問題時,因此,吉醫生在我面前老愛表現一些醫學見解,這點表現倒也沒什麼。可是,他突然打斷我和龍大興的談話,還是讓我有些別扭。
我說:「是的,做白日夢是精神病患者的一個常見症狀。但是,正常人不也做白日夢嗎?」
吉醫生說道:「這就叫真理與謬誤一步之遙,正常與病態一紙之隔啊!」說完,他「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這笑聲讓我覺得過分了一點。也許,因為是在精神病院裏的緣故吧,任何東西偏離常態一點,都會讓人產生一種警覺和緊張。!~!
..
第三章(7)
今晚要去女病區。
張江早早地來了。他身著T恤衫、牛仔褲,單肩斜挎一個大背包,一雙昂貴的運動鞋套在他的大腳上像兩只船,給人的感覺是即將上賽場的運動員。
按我的吩咐,他還買來了一支裝有五節電池的電筒,拿在手裏,像一支沉甸甸的炮筒。
「那是什麼?」我看見他同時將一個漲鼓鼓的塑料袋放在寫字台上。
「冰淇淋。」張江回答說,同時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你吃一個吧。」他說著就將手伸進袋裏去掏。
「算了吧,我知道這冰淇淋是給誰的。」我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這東西無疑是買給董楓的,誰都知道,女孩子們愛吃這些。
張江想狡辯,又老實巴交地找不出托詞,只好漲紅著臉說:「餘老師,別,別瞎猜,天氣這樣熱,大家解解暑。」
今晚是有點悶熱,雲層很低,要下暴雨的樣子。小屋裏的一台老式吊扇嗚嗚地旋轉著,將吸頂燈的光線打碎,攪動得滿屋都是旋轉的陰影。
走廊上有了咚咚的腳步聲,屋內的地板也有點震動。這種傳感極強的老式地板,將周圍的動靜袒露無遺。
董楓推門而入,一身白罩衫帶進一種醫院的氣息。可能是剛護理了病人吧,淡藍色的口罩還未取下,這使她的兩只大眼睛顯得特別引人注目。
張江慌張地站起身,將室內惟一的一把椅子讓給她,然後擠到床沿來和我坐在一起。
第37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