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疑在風聲中大聲說:先放吧台上,我明天再來取!飛碟倏然升空,消失在白雲中。
兩人返回酒吧,把午餐用完。斯契潘諾夫盯著竹簍自嘲地說:剛才我還以為竹簍裏夾帶著那個類人嬰兒呢。
董紅淑不理解他的深層想法,對這句話付之一笑:他幹嘛夾帶一個死嬰?即使再冷血,他也不會拿類人死嬰當晚餐呀。雖然心情已經平靜,但她的話中仍流露出對何的不滿。
斯契潘諾夫也哈哈一笑,把這個話題拋開。小姐送來了甜湯,他問:怎麼樣,今天的參觀?
我會寫一篇詳盡的報道,一篇冷靜客觀的報道。她想,我會讓讀者看到一個真實的何不疑。
你會成功的。你有真感情,我看過你的一些文章,冷靜加激情,這就是你的風格。斯契潘諾夫簡短地評論道,結束了午飯。
兩人返回南陽,董紅淑乘當晚的火車返回北京,斯契潘諾夫在白河賓館裏下榻。當他在淋浴器的水簾下沐浴時,思緒還留在2號基地。他以偵探作家的睿智和經驗,一遍又一遍地梳理了何不疑的所作所為,找不到什麼蛛絲馬跡。但要他完全放棄猜疑,他又不甘心。
白河賓館是四星級,樓頂的激光束在夜空中旋轉,漂亮的女服務員帶著標准的微笑為他開了床。斯契潘諾夫洗浴完畢,穿上睡衣,打開請勿打擾的標識燈,枕著雙臂睡在床上。他的直覺告訴他,今天的參觀裏肯定有些反常的東西,而他的直覺基本沒欺騙過他。是什麼?經過再一次的梳理,他覺得反常之處在於以下4件事的拼合:何不疑退休對安全系統的臨別檢查金華火腿夫人分娩。
分開來看,每一件事都是正常的,但它們同時在這個時刻出現,就顯得不太正常了,過於集中了,過於巧合了。斯契潘諾夫覺得,4件事有內在聯系,它們都圍繞著一個共同的中心:那個類人嬰兒。
晚上斯契潘諾夫不想入睡,他喝了兩杯濃咖啡提神,繼續著艱難的思索和推理。他像拼七巧圖一樣,把今天的見聞按不同方式試著拼合。
拼來拼去,拼不出什麼結果。
腦袋開始發困了。他走到窗前做了個深呼吸,活動活動筋骨。夜空高曠,繁星閃爍,一鉤殘月旁飄浮著淡雲。一顆流星倏然飛來,在天空中劃了一道明亮的弧線。斯契潘諾夫忽然心中一亮,有了一個新想法。這個想法雖然也屬於異想天開,但斯契潘諾夫敢說它絕不會再錯了。它就像是九宮格中央的那個數字,只要把它選對,周圍的數字就很容易地拼出來了。
何不疑的確搗了鬼,他把嬰兒掉了包,又以極巧妙的辦法當著睽睽眾目把它夾帶出2號。他的所有行為,從實戰演習、對客人的選擇、恰在今天寄來的火腿竹簍、在酒吧的請客,都是經過精密策劃的。極有可能,連何夫人的分娩也是假的,此刻夫婦兩人抱著的,正是那十個鬥狀指紋的類人嬰兒。
至於他把嬰兒夾帶出2號的方法,實在太簡單了,既簡單又巧妙。斯契潘諾夫對何不疑佩服得五體投地,佩服他的智力,也佩服他的勇氣。作為2號的老總,他竟敢背叛2號,背叛整個人類,這一切都緣於他對自己兒子的深愛。
可憐那位激情型的董小姐還蒙在鼓裏呢。
我該怎麼辦?斯契潘諾夫認真考慮著。這則消息一捅出去,勢必在全世界引起一場8級地震,這對斯契潘諾夫無疑是一個不小的誘惑。只是如果自己的思維更敏捷一點,能當場抓住何不疑的手腕,斯契潘諾夫肯定會把它公之於眾的。但何不疑至少在當時蒙住了他。作為一個內行,斯契潘諾夫佩服他。
經過痛苦的權衡,他決定不去揭穿它,讓這個驚人的消息爛在肚裏。至於這個唯一從2號逃出來的帶自然指紋的類人,會不會在人類的防禦線上捅出一個大洞斯契潘諾夫不大在意。他在這個問題上的政治態度是中性的,既不為類人鳴冤叫屈,也不反對他們。世上的很多事情最終還得靠上帝(客觀上帝)來裁決,而不是人的抉擇。
他只是做了一件事,把他的分析記在一個日記本上,不是電子記事簿,而是用老式的紙筆。他的手提箱裏正好有一本帶鎖的日記本,原是給孫女兒准備的禮物。也許,等那個類人嬰兒長大成人,在他的結婚典禮上,我會用這本日記作為我的賀禮。
天光放亮時,他合上鋼筆,合上筆記本,也把歷史的這一頁輕輕合上了。他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心想,何不疑夫婦此刻大概正在抱著十鬥兒歡慶勝利吧,於是他朝不可見的對手舉舉杯,一飲而盡,低聲嘟囔一句:祝賀你,你贏了,我也沒有輸。
二 仇恨
資料之二:新華社2085年7月7日電:醞釀多年的中國人姓名法終於在今天獲人大通過,它的要點如下:1、姓名的組成至少為4字,頭兩字為父母姓氏(若父母一方為複姓,則取姓氏首字),父先母後與母先父後均可,後兩字為名。
2、所有同音異字的姓氏合為一個姓,如張、章合為張。
3、自姓民法頒布之日起出生的嬰兒,取名時須經計算機的檢索,確保在全國範圍內、在100年內不得有重名(包括同音異字名)。
4、當所有可用的漢字組合用完後,姓氏的組成自動升級為五字。
5、原使用多音節姓氏(四個音節及四個音節以上)的民族,其命名法仍可沿用慣例,但須經過計算機檢索。
6、民政部設立姓民司,統一管理中國公民的命名。
光明日報的專刊文章:難產多年的中國人姓名法終於呱呱墜地了。半個世紀以來,在支持和反對者中經過了無數次的爭論。支持者說姓名法勢在必行,因為中國人的重名現象(包括同音異字名)已經給計算機管理設置了巨大的障礙,留下了許多隱患。反對者說這種計算機化的命名法抹殺了人性,抹去了與漢字息息相關的許多文化積澱想想吧,再不會有西施、貂嬋這樣能勾起無窮遐想的名字了!為了遷就計算機,8000個漢字被縮並成416種讀音,考慮到四種聲調,每種讀音最多只有四個字可以入姓名。西施將變成西詩,貂嬋
變成刁禪,甚至將變成xishi,diaochan,因為計算機只對字母感興趣!
姓氏是從遠古流淌過來的血脈之河,它記錄著人類從野蠻步入文明的艱難跋涉。凡是沒有在歷史的長河中湮滅而留下姓氏的族人,從某種意義上說,都是歷史的勝利者。不過,今天為了遷就計算機,已有近百種同音姓氏一朝消亡了。有時我們真弄不懂,到底是人類強大還是計算機強大。
二仇恨齊洪德剛和任王雅君並排坐在窗前,身後是齊洪德剛的居室,單身漢的居室,但經過女性之水的滋潤。屋裏收拾得井井有條,一塵不染。茶幾上的文竹,牆角的天竺葵都剛剛澆過水,青翠欲滴。書桌上是一台2124年款式的新電腦,傍著一台米黃色的台燈,牆邊立著鋁合金的音像資料櫃,裏面塞滿了光盤。兩人緊緊偎依著,兩只手互相扣緊。
窗外則是一間寬敞的病房,天花頂很高,牆壁是令人舒心的淡藍色,牆壁腰間是一排不鏽鋼扣板,內中藏著各種線路和管道,牆角有一個監測台,上面是遙控的血壓、體溫及心跳測量儀。屋內只有一張病床,一個面容嬌嫩的女病人面朝這邊坐在床上。一位護士進來了,柔聲向病人問了安好,到監測台前打出監測參數,然後離開了,輕輕帶上房門。她的行走十分輕盈,就像是在水面上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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