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類人

 王晉康 作品,第1頁 / 共5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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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21世紀末,地球上最神秘的地方莫過於“類人工廠”,在這裏,人類用純技術的辦示制造人類 DNA並發育出類人,同時嚴格規定類人不得有指紋。類人工廠總工程師何不疑正值事業顛峰,卻突然歸隱鄉間,留給世人一個難解之謎。32年後,警官劍鳴銷毀了一個假造指紋的類人女子,與電腦高手德剛結仇,劍鳴的未婚妻如儀去太空球探望爺爺,發現爺爺的腦殼竟被人忠仆偷偷揭開;德剛向警方告發了劍鳥是何不疑制造的類人,警察局為清除異類,設計了一場爆詐;死裏逃生的劍鳴與仇人連手,潛入類人工廠,卻再遭追殺;類人工廠的主電腦霍爾反叛,不露形跡地修改了類人工廠的電腦程序……當人造生命和電腦生命變成現實,人類將何以自處?人性會怎樣變化?人類之愛還能否存在?』

正文

一 楔子


資料之一:科幻作家王晉康在1997國際科幻大會上的發言:只要我們對世紀之交的科技進步作一次鳥瞰,就能聞到暴雨前的腥風。科學技術,這個神力無比的飛去飛來器,不再僅僅用以改造客觀世界,它已折轉身來變革人類。試管嬰兒技術曾在倫理學界引起軒然大波,如今風平浪息,它已成了醫療技術中的標准操作;克隆綿羊多莉激起了更強烈的地震,但餘震猶在,克隆人類技術便瓜熟蒂落。科學家對人類的近親同為哺乳動物的老鼠進行了成功的基因嵌接(注),在下個世紀,肯定將用這項技術去改造人類。至於用人工智能增強的人機人,相信在下個世紀必定會出現。

這些科學進步足夠驚心動魄了,但若比起另一項尚在繈褓中的技術,它們實在微不足道。1997年1月24日,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阿納海姆舉行的美國科學促進會上,著名的基因科學家克雷格。文特爾說,他現在已完成了對20種最簡單生物的基因測序,其中最簡單的生命只需要不到300個基因,以目前毫微技術的水平來說,人類完全能用激光鉗和掃描隧道顯微鏡來排列原子,構成最簡單的人造生命想想吧,這是真正的、徹頭徹尾的人造生命,它的制造不需借助任何上帝的技術,所以,當用純物理方法制造的第一個生命問世後,上帝就可以徹底退休了。

注:1997年6月,日本大阪微生物病理中心松野純男將多管水母的螢光基因植入老鼠體內,使其能制造GFR螢光蛋白,這種老鼠的身體可在紫外線下發光。他們是用注入DNA的方法完成基因嵌接的,此後不久,又試驗成功了用病毒作中介的嵌接方法。

一 楔子


何不疑今天上班時特意提前了半個小時,他駕著氫動力飛碟來到2號上空,不過並沒有馬上降落。他推動操縱杆,小飛碟扶搖直上,一直鑽到雲層裏。腳下是熟悉的家鄉風光,西北一片崇山峻嶺,西南是波平如鏡的丹江水庫,一條白帶蜿蜒向南,這是漢水。東南有山勢較緩的桐柏山,這是千裏淮河的源頭。幾條磁懸浮高速列車和高速公路在東南方的南陽市匯聚,組成一個壯觀的米字形。

小飛碟浮出雲層,雲層像河水一樣平穩地向後流去,速度各有不同。稀薄的白雲流速最快,那是距飛碟最近的層雲;越往下則流速越快。當然,這並不代表真正的雲層速度,而是飛碟運動加上雲層遠近所造成的錯覺。松軟的雲堆綿亙千裏,被朝陽塗上豔麗的金紅。有的雲堆像瀑布,有的像乳房,有的酷似清朝的官帽,從錐形的圓頂上瀉下一圈瓔珞。何不疑忽然想到自己的童年,45年前,他出生在八百裏伏牛山中一座相當閉塞的小山村,童年時他是泡在奶奶的神話故事中長大的。那時他常常仰坐在山坡上,嘴裏嚼著一根草莖,癡癡地看著藍天上的白雲,棉花狀的,羽毛狀的,奇形怪狀的,白雲在澄碧的天穹上悠悠飄著,無始也無終。彩雲中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有懸雲寺、小和尚和人參姑娘?(懸雲寺是一則美麗的神話傳說:善良的小和尚和人參姑娘為了逃避惡和尚的迫害,把人參湯澆到寺院四周,借人參的神力使寺院升到空中,在這個過程中,幾位人參姑娘甘願作了犧牲)。有時他甚至能真切地聽到,雲層中有清亮的小女孩的笑聲!

如果他早生200年,他可能永遠遐想下去,甚至向奶奶的神話中再添幾勺濃湯。不過他是生在21世紀,他很快走出山村,很快就在飛機上看到了真實的雲層於是,神秘感消失了。

消失的可不僅僅是對朝霞彩雲的神秘感。如今他是世界上有名的生物學家,他已經能把上帝的最終的


  

魔術還原成精巧的技術非常非常精巧,但畢竟是人類可以掌握的技術,在這裏,神秘感也消失了。

他搖搖頭,抖掉這些思緒。今天的浮想聯翩是正常的,因為他的人生很快就要有一個大的轉折。他決定提前退休,開始他的新事業,一項全新的、充滿未知和風險的事業。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新事業是對前半生的反叛。

飛碟下方就是2號,是地球上僅有的三個類人工廠中的第二個。它坐落在中國的中原地帶,這兒到處是風化嚴重的丘陵和淺山,土壤貧瘠。不過,在合成食品占據人類食物的主流後,這裏已退耕還林,葳蕤濃綠的植被嚴嚴地遮蓋住紅色的土壤,到處是小葉楊、柳樹、榆樹、板栗、柿樹、烏桕、構樹正是收獲的季節,柿樹上掛滿了小小的紅燈籠,栗子樹上藏著渾身尖剌的毛栗子,麻雀、喜鵲和鵪鶉在濃密的枝條中嘰喳著。而2號工廠恰如半埋在綠茵之中一個巨大的灰白色的鳥蛋。

一個漂亮的軟殼蛋。超強度的碳納米細絲結成的防護網把整個工廠嚴嚴包裹起來,在秋風吹拂下,卵形的防護網輕輕地波動著。網是雙層的,其中充盈著強大的微波場,任何活的生物物體都休想通過這道藩蘺,包括飛鳥、昆蟲乃至細菌和病毒。工廠地下是整體澆鑄的混凝土地基,與圍牆連成一體,嵌有大量的傳感器,足以對任何越界而入的破壞者發出早期警告。在21世紀末的大同社會裏,這樣嚴密的防衛實在罕見。

何不疑把小飛碟降落在鳥蛋外的停機坪,這會兒2號的員工大都已經來了,密密麻麻的小飛碟、單人飛行器和微形飛機就像雨後的蘑菇。他跳出飛碟,向大門走去。大門口有兩個通道,左邊是物品通道,所有從這兒進出的物品都要經過高強度伽瑪射線的照射,任何隱藏在物品中的生命都會被殺死,哪怕是藏在50毫米厚的鉛箱內。

另一個是人行通道。進入2號的所有人員,即使是聯合國秘書長,都要在這裏脫去衣服,經過淋浴消毒,再換上2號特制的白色工作衣。消毒只是表面上的用處,實際上,淋浴相當於文明的搜身檢查,以保證任何人都不能有什麼夾帶。淋浴間原來設計為兩個,男女分用,但這種舊時代的禮節遭到2號職員毫不留情的嘲弄。所以,現在的淋浴間是男女共用的。

他經過例行的指紋和瞳紋檢查,走進消毒通道。秘書丁佳佳剛剛脫光衣服,把衣服放在標有各人姓名的存衣櫃中。佳佳向何總問了好,何不疑心不在焉地說:你好,佳佳,你真是個漂亮的姑娘。

佳佳揚起眉毛,忍住唇邊的笑意。雖然每天上班前的這個裸體聚會已經習以為常,但2號裏形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識:這裏是工作場所而不是社交場所,這裏的所有人都應被看作是中性的。因此,在這裏誇獎一個裸體姑娘的美貌不能說是得體的舉動。不過丁佳佳知道,何總是一個多少有點古怪的人,因此,對於何總不太得體的寒暄,佳佳一笑了之。何不疑是2號的技術權威,是這裏的靈魂。30年前,位於美國亞利桑那沙漠的1號創建時,何總就是重要的參與者。5年後,他又到這裏創建了2號。他的目光深邃,但常常被夢遊般的浮雲所遮蔽。在他陷入深思時,最漂亮的姑娘在他眼裏也等同於書桌和文件櫃。也許這種心不在焉的神態更增添了他的男性魅力,何總46歲還未結婚,那時他是眾多女職員注目的目標。不過佳佳當上他的秘書時,何總已經結婚了,妻子宇白冰是一個34歲的姑娘,身體嬌小,笑容溫婉,是那種典型的古典美人。她已經有了身孕,預產期聽說就在這幾天。

佳佳進入熱風區時,見何總已脫了衣服,踏上噴水區的自動人行道。強力水流從上下左右一齊噴來,在他身上打出一團團白霧。何總身體壯健,肩膀寬闊,肌肉突起,只是腹部過早地鼓起來了。何不疑走過噴水區後睜開眼睛,注意到了佳佳的目光,便解嘲地拍拍圓滾滾的肚子:沒辦法。從結婚後它就膨脹,3年了,再怎麼加強鍛煉也止不住它。我想一定是我妻子做的飯菜太可口了。


  

他們在熱風區吹幹身體,穿上白色的工作服,走過內門。收發室的劉小姐告訴何總,有他的一個包裹,包裹品名寫的是金華火腿。何不疑笑了:是我的一個老朋友寄來的,上次聚會時他許下的諾言。他大概忘了我家的地址,只好寄到2號來了。這可是真正的金華火腿,不是合成食品。哪天到我家去品嘗。

劉小姐問:是否放到你的飛碟上去?

何不疑略略沉吟:不,給我吧,也許今天中午我就拿它請客。

他用左手輕松地拎上竹蔞,與佳佳一塊兒登上主樓。主控制室在大樓的最頂層,四周是圓形的落地長窗,俯瞰著廠區的全貌,碳納米管的護網在他們頭頂30米處均勻地向下灑過來。夜班人員向他們問了早安,電腦霍爾的面孔出現在大屏幕上:早安,何先生,昨晚一切正常。

早安,霍爾,謝謝你的工作。

夫人可好?她的預產期快到了。

謝謝你的關心,她很好。我想產期就在這幾天吧。

雙方含笑對視,何不疑走過去,用額頭碰碰屏幕裏的霍爾,這是兩人已經習慣的親昵動作。霍爾是一部人格化的電腦,是一個藏在芯片迷宮裏的活人。它和何不疑已經是25年的老朋友了。它的智力最初是由何不疑創建的,但現在,它已成了控制2號運轉的靈魂。它不再僅僅是一台機器,在它和何不疑的交談中,已經有了真正的感情交流,真正的友情。有時,何不疑甚至對它心懷歉疚為了2號的安全,霍爾是完全與外界隔絕的,它要孤獨地囚居在2號,直到地老天荒。對於一個有自我意識的電腦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所以,只要有閑暇,何不疑常來和它聊天。這會兒何不疑交待道:客人馬上就到。准備工作做完了嗎?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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