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跨在柵欄上,猶豫不決。然後他穿過草地,朝房子的一角走過來。他彎下腰,輕輕地走進來。
「誰在那兒?」他站在窗下朝上望著,輕聲地問。
「你去哪兒?」我問。
「天知道。」
「你想藏起來吧?」
「對。」
「進屋裏來吧。」我說。
我走下樓,打開門讓他進來,又重新栓上門。我看不見他的臉。他沒戴帽子,他的衣服敞開著。
我拉他進來時,他說「我的天!」
「發生了什麼事?」我問道。
「還有什麼沒發生?」在昏暗的光線下,我看見他絕望地揮著手。「他們把我們都消滅了,」他一遍一遍說道。
他機械地跟著我進了餐室。
「喝點威士忌吧,」我說著,給他倒了一大杯酒。
他喝了酒。忽然他坐在桌子旁邊,兩手抱著頭,開始象一個孩子一樣地哭起來。我忘了自己不久前的絕望,站在他的身邊,驚訝地望著他。
過了很久,他才鎮定下來,開始回答我的問題,他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地說著。他是炮兵部隊的車夫,大約7點鐘才參加了戰鬥。當時草地上正在交火,據說第一批火星人正在金屬盾的掩護下慢慢爬向第二個圓筒。
後來這個金屬盾在三角架上搖晃著升了起來,成了我看見的第一個戰鬥機器。他送去的那門大炮,給放在霍散爾的草地上,准備轟炸沙坑,大炮的到來加速了行動。當炮手來到了後頭,他的馬踩上了一個兔子窩摔倒了,把他拋到了地上的一個坑裏。同時大炮在他後面炸響,彈藥爆炸了,他身上也著了火,他發現自己躺在一群燒焦的死人和馬匹下面。
「我躺著不動,」他說,「嚇得魂不附體,一匹馬的前半身壓在我身上。我們給消滅了。那味道——上帝啊!跟燒糊的肉一樣!我給倒下來的馬砸傷了背,我只好躺著,直到覺得好一些。幾分鐘前還跟軍事檢閱一樣,然後我就跌倒了,轟,嗖嗖!」
「全給消滅了!」他說。
他在死馬底下藏了很長時間,偷偷朝草地方向望著。卡迪幹兵團想沖過去,來個小規模的偷襲,可是全被消滅了。然後怪物站了起來,在草地上懶洋洋地走著,追逐著幾個幸存者,它轉動的頭罩就象一個戴著風帽的人的腦袋。象手一樣的東西拿著一個複雜的金屬器械,從裏面噴出綠光,從一個噴嘴裏射出了熱光。
幾分鐘裏頭,這個士兵在草地上已經看不到一個人,每叢灌木和每顆樹都成了燃燒的骨架。驃騎兵在山崗後面的路上,可是他已經看不見他們了。他聽見火星人鬧了一陣,然後就安靜了下來。那些巨獸直到最後才去對付沃金車站和周圍的房子;只用了那麼一會兒,熱光射過去了,整個鎮子成了一片火海和廢墟。然後那東西關閉了熱光,從炮兵那裏轉過身,開始向冒煙的松林裏第二個圓筒走去。
這時,第二個閃光的巨人從坑裏冒了出來。
第二個巨獸緊跟著第一個走去,這個炮兵開始小心翼翼地穿過灼熱的石南灰,向霍散爾方向跑去。他設法藏在路邊的溝裏,就這樣逃到了沃金。這時他的故事就沒有頭緒了。那裏根本就過不去。沒幾個人活著,大部分人都發了瘋,許多人給燒死或者給燒傷了。他給大火趕了回來,當一個火星巨獸回來時,他藏到一堆燒焦的牆底下。他看見它追逐著一個人,用一只鋼鐵觸手抓住他,然後把他的頭撞在一顆松樹幹上。最後,天黑了,炮兵逃了出來,穿過鐵路。
從那以後他躲躲藏藏地朝梅勃來走去,希望能到倫敦那邊比較安全的地方。人們藏在壕溝裏或者地窖裏頭,許多幸存者朝沃金村子和散特跑去。他非常地口渴,後來才遇到鐵路橋邊的一根爆裂的水管,水象泉水一樣汩汩地冒出來。
這就是我從他那裏一點一點聽到的故事。他說著的時候慢慢鎮定下來,盡量想把他所看見的一切講的清清楚楚。他開始時告訴我,從中午以後他就沒吃過東西,於是我在廚房裏找到了一些羊肉和面包帶回屋裏。我們不敢開燈,怕引起火星人的注意。我們的手在黑暗裏不時相碰。我們說著說著,周圍的東西漸漸從黑暗裏顯露了出來,窗外給踏壞的樹叢和弄斷的薔薇也能看清楚了。好象有些人和動物曾經穿過了草地。我開始看到了他的臉,黑乎乎的,而且憔悴不堪,我的臉肯定也是如此。
我們吃完以後,輕輕地上樓來到了書房,我又朝窗外望了望。僅僅一夜,峽穀就成了一片灰燼。火勢小一些了。火焰曾經燒過的地方正在冒著一縷縷煙;但是曾經給夜色淹沒的數不清的給毀掉的房子和燒焦的樹木現在正站在毫不客氣的晨光當中,顯得又憔悴又可怕。然而有些東西有幸逃過了劫難——一個白色的鐵路信號旗,還有一部分白色的暖房孤零零地站在廢墟當中。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場戰爭造成這麼徹底的,這麼不加選擇的破壞。三個金屬巨獸在坑邊站著,在東方的曙光底下閃閃發亮,它們的頭罩緩緩轉動,仿佛在欣賞著自己造成的破壞。
我覺得沙坑似乎給挖得大了一些,不時有一些綠色的蒸汽朝發亮的晨光裏升起來,打著轉,然後就消失了。
遠處是恰伯罕的火柱。它們在太陽底下是血紅色的。
第十二章 我所看見的威伯利奇和歇盤登的破壞情況
大戰火星人--第十二章 我所看見的威伯利奇和歇盤登的破壞情況
第十二章 我所看見的威伯利奇和歇盤登的破壞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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