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最小的蝴蝶,已經擴大了它們的翼展,它們色彩華麗的紗翼,現在要以尺來描繪;而體形更大的皇蛾,其紫色雙翼的翼展已經擴大到以米計量。在它們翅膀的蔭蔽下,勃克自己反倒顯得非常矮小。
值得慶幸的是,這些巨大的飛蟲無害或基本上無害。勃克部族的人有時碰到即將裂開的蟲繭,便耐心地等在旁邊,直到裏面美麗的生命破繭而出,暴露在陽光之下。
然後,在它還沒有從空氣中汲取活力,它的翅膀還脆弱無力時,部族的人便撲向它,撕掉它薄膜似的柔嫩的翅膀,扯下它軀體上的肢腿。它孤立無助地躺在地上,他們搬走它潮濕的、長滿肉的肢腿准備飽食一頓。仍然活著的飛蛾軀體,透過它的複眼絕望地凝視著這陌生的世界,最後變成貪婪螞蟻的一頓美餐。這些螞蟻會很快爬到它身上,把它撕成一片一片,運到它們的地下城市。
並非整個昆蟲世界都如此軟弱可欺或毫無威脅。勃克知道,身體差不多像他自己一樣長的黃蜂,長著可以令人頃刻斃命的螫針。不過,無論哪一種黃蜂,都只捕食某種昆蟲,因此勃克部族狡黠的族人並不怎麼害怕它們,因為它們全都憑著本能尋找被捕食的昆蟲而不傷人。
蜜蜂同樣有些孤立。它們也感到難以生存。幾乎沒有什麼開花的植物,它們被迫降格以求。這一度被認為是它們物種退化的跡象。它們采集發泡的抱子菌和腐敗的東西,偶爾采集無蜜的卷心菜菜花卷心菜倒是生長得又大又旺盛。勃克了解這些蜜蜂。它們的身體像他自己一樣大,嗡嗡地飛著,鼓起的眼睛時不時地盯著他。還有蟋蟀、甲蟲和蜘蛛
勃克了解蜘蛛!他祖父就死在一只塔蘭圖拉毒蛛的魔爪下。它凶猛地從它潛伏的洞裏一躍而出,將他扼死。它的洞穴在地裏直上直下,直徑有兩尺。在洞穴底下,這種黑肚皮的怪物等待著,一聽到微小的聲音,就知道它的獵物正接近洞口。
勃克的祖父太大意了。從那以後,那可怕的怪物從洞中躍出來抓住他時他發出的尖叫聲,一直依稀縈繞在勃克的耳際。勃克還見過另一種巨蛛的絲網,他必須與它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他看到一只一米多長的蟋蟀陷進了蛛網,那畸形的蜘蛛正在吮吸蟋蟀的血液。
勃克記得,在那怪物的腹部,交織著一些奇怪的線條,有黃色的、黑色的、銀色的。蟋蟀在羅網中的掙紮使他看得人了迷。它被纏繞在黏糊湖、粗如勃克手指的蛛絲裏,在蜘蛛試圖接近它之前,來回翻滾。
勃克知道這些危險。它們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已習慣於面對它們,他的先輩也是如此。這使他有可能生存下來。他能夠避開它們,所以他得以幸存。頃刻的大意,瞬間的疏忽,都會使他同他的祖先一樣,被凶殘的怪物吃掉。
三天以前,勃克躲在一顆碩大的、奇形怪狀的菌類植物後面,觀看了兩只帶角大甲蟲之間的一場殊死搏鬥。它們張開大嘴向對方猛沖,堅硬光滑的甲胄碰得哢嗒作響。當他們肚底朝天互相攻擊時,它們的腿就像數不清的釵鈸在空中揮舞。它們在為爭奪一塊極有誘惑力的腐肉而戰。
勃克全神貫注地觀看這一場面,直到最後,較小的那只甲蟲的硬殼被撞開二個洞。它發出一聲尖叫,或者說聽起來像在叫喊。實際上,那是勝利者的嘴搗破對方甲殼的聲音。受傷的甲蟲越來越無力地掙紮著。它終於垮了,尚未死去,征服者就開始將它作為戰利品靜靜地享用了。
勃克一直等到美餐結束,然後小心翼翼地走近現場。一只螞蟻眾多螞蟻的先鋒已在審視甲蟲的殘骸了。
勃克常常忽視螞蟻。它們是一些愚蠢的、目光短淺的昆蟲,而不是獵手。除非受到襲擊,它們不傷害別人。它們是食腐動物,總是聚精會神地尋找死去的和即將死去的動物;但是如果有誰爭奪它們的美餐,它們會凶惡地與之戰鬥,而且,它們是危險的敵手。它們大小不等,小黑螞蟻只有8厘米,大白蟻長達30厘米。
這時,他聽到蟻群走近時腿發出的輕輕的碰撞聲,他立刻慌亂起來,抓住那只死去的甲蟲的尖角,將它從屍體上拽下來,匆匆逃離現場。
後來,他好奇地察看他手裏的東西。那可憐的受難者死前是一只彌諾陶爾①甲蟲,長著一只犀牛一樣的尖角以增強它的防衛能力。由於有寬寬的嘴,這種甲蟲已能對別人構成威脅,它的大嘴可以兩邊活動,而不只是上下活動,這使它至少能夠警戒來自三個方向的威脅。
①彌諾陶爾,古希臘神話中一種半人半牛的怪物。
勃克看著手中尖尖的、短劍一樣的犀角,摸摸角尖,它刺破了他的手指。他將它扔向一邊,躡手躡腳地向他的部族藏身的地方走去。他們一共只有20人,四五個男人、六七個女人,其餘的是孩子。
勃克一直對自己感到驚訝,不知為什麼,他一見到部族中的一個姑娘,便被一種奇異的感情所壓倒。她比勃克小,大概18歲,走路比他快。有時,他們一起聊天,還有一兩次,他找到了一些特別美味可口的食物與她分享。
第二天早晨,他來到他扔下犀角的地方,重新找到了它。它插在一棵傘菌柔嫩的莖杆上。他將它拔出來,漸漸地,一個隱隱約約的念頭開始在他腦子裏形成。他拿著那個東西坐了一會兒,眼睛出神地望著遠方沉思。他一次又一次地用犀角向一顆傘菌刺去,開始時動作很笨拙,後來漸漸熟練了。他的想像力開始時斷時續地開動起來。他設想自己要像大甲蟲刺殺小甲蟲他手中武器的原主一樣,用它去刺殺食物。
勃克沒有想到自己要去模仿甲蟲與某種東西搏鬥,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想像自己要用那可以致命的東西去刺屬於食物的東西。犀角比他的手臂還長,雖然握在手裏很笨重,但那是個管用的利器。
他想像著。食物在哪裏呢?那種有生命的、不會反抗的食物在哪裏呢?現在,他站起來向那條小河走去。黃肚皮的蠑螈在河裏遊動。成千上萬的幼蟲在水面上飄浮或在水底蠕動。
那裏有威脅生命的動物。巨大的(蟲剌(蛄常常伸出角狀鉗螫襲擊粗心大意的動物。翼展10厘米的蚊子不時在水面上嗡嗡飛過。它們是蚊子家族的幸存者。它們正因為缺少植物汁液雄性蚊類動物靠它維持生命而慢慢消亡,但盡管如此,它們還是令人望而生畏。勃克已學會用傘菌的碎片制服它們。
他慢慢地,躡手躡腳地穿行在傘菌林中。腳下踩著黃色的黴菌。傘菌的莖杆呈奶油色,莖的根部周圍,叢生著各種黴菌,它們呈現出奇怪的橘紅色、紅色和紫色。勃克又一次停下腳步,用他鋒利的武器在一顆傘菌的肉莖上劃了幾下,以使自己完全相信:他的打算是可行的。
他來到河岸邊。大部分水面被綠色的浮渣覆蓋著,浮渣偶爾被不斷擴大的氣泡頂破,這種氣泡是水底腐爛的物質散發出來的毒氣。小河靜靜的,只有中央的水流稍微急那麼一點兒,可以看見水本身。
在泛光的水流上,水蜘蛛飛快地奔跑著。在昆蟲世界裏,體積增大是普遍的現象,但這種情況沒有在它們身上發生。它們靠水的表面張力支撐身體,體積和體重的增加會使它們喪失在水面活動的手段。
水面上勃克第一眼瞥見的地方,綠色的浮渣被水流沖開幾碼遠。他看不見是什麼東西在惡臭的覆蓋物底下遊動、扭擺和蠕動。他上下掃視河岸。
在下遊大約140米遠的地方,水流流近岸邊。一塊突出來的岩石,形成直達河水的峭崖,崖上生長著黃色的崖菌。崖菌上部是深紅色和橘紅色,下部是淡黃色,它們在靜靜流淌的河水上方,形成一組平台。勃克小心翼翼地向那裏走去。
在途中,他發現了一種可食菌,那是他的主食,他停下來折了一大堆柔嫩的菌肉,那將供他吃很久。他的同胞們總有這樣的習慣,找到大量的食物後運到他們藏身的地方,好多天靠它們填飽肚子。吃呀,睡呀,餓了就起來再吃,直到那些東西吃完為止。
雖然他一心計劃著試試他剛得到的武器,可又很想帶著這些戰利品回部落。他想把這些吃的送給莎婭,並和她一起品嘗。莎婭就是那個常常使勃克激動的少女。當她靠近他時,他感到心裏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沖動,他渴望撫摸她、擁抱她。他對此莫名其妙。
猶豫片刻後,他繼續向前走去。假如送給她吃的東西,莎婭會高興,可是如果把在水裏遊泳的東西帶給她,她會更開心。盡管他的部族退化了,勃克卻比他們聰明。他帶有隔代遺傳,這是一種返祖現象,返回到了我們耕種大地、征服野獸的祖先那裏。他有一種模糊的自豪感,這種感覺朦朦朧朧,但很強烈。
在他的記憶中,從沒有人獵取或捕殺動物為食。是的,他們也吃過肉食,可那是食肉昆蟲留下的殘屑,人們常常趕在蟻群的先遣隊到達之前將那些殘屑搶走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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