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到了東北實行土改,民主聯軍剿匪的時候,張葫蘆和他的弟兄們棄械投降,被部隊收編,參加了三下江南、四保臨江等戰役,跟著大軍自北而南,入關後直取兩廣。
這其間哪怕沒有功勞,也有十分的苦勞,但因為張葫蘆出身綠林,底子不清,在軍中始終得不到重用,解放後被安排到長沙工作,並且安家落戶,娶妻結婚,1953年得了個兒子。可張葫蘆對舊事從不敢提,惟恐說出來牽連甚大,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給兒子起名時,戶口本上寫的是「司馬灰」。
因為綠林中人,大多是作觸犯官禁的舉動,常年在刀尖子上打滾,說不定哪天就把身家性命賠進去了,對能夠推測吉凶禍福的「金點先生」格外信服,所以張葫蘆特意從老家請人來給兒子批了八字,按早年間的說法,命是死的,運卻是活的,人的名字是一個人的終生代號,必須要合著命裏格局,才能夠助漲運勢,其後代雖然是隱姓埋名,那也得有些講究才對。
時下雖然是新社會了,但張葫蘆畢竟出身草莽,觀念比較陳舊,對這路會算命的金點先生格外信服,而且這種信服是根深蒂固、滲入骨髓之中的,怎麼改朝換代也難轉變,
只見那老先生搖頭晃腦地掐指算了半天,最後算出這孩子的八字屬土,是個「土命」,按照八門命格來講,這「中央戊己土」剛好列在第八,若以動物八仙的排位順序,第八家恰是灰家,也就是老鼠。以前戲班子裏都供「灰八爺」,為的是防止耗子把箱中道具服飾啃壞了,民間俗傳「灰八爺屬土」,所以得叫「司馬灰」。
張葫蘆乍舌不下,他說「司馬灰」這名字倒是響亮,但別人初聞此名,必然會以為司馬灰的「灰」字,用的是「光輝顯赫、輝煌燦爛」之輝,誰也想不到竟是以「灰暗、灰燼、骨灰」的灰字為名,這個灰字可……可真是取得太有門道了,但盼他將來能有一番作為才好。
張葫蘆畢竟出身於綠林舊姓,總覺得新式學校裏教的東西沒多大用處,也不想讓祖宗的手段失傳,於是幾年後就把司馬灰送到北京,跟著本家一位隱居在京的「文武先生」學藝,從此下苦功,起五更、爬半夜,熬過兩燈油,頗得了些真實傳授,直到他十三歲時師傅去世,葬在京郊白馬山,這才算告一段落。
在《謎蹤之國——考古工作者的詭異經歷》第一部裏,是說的是司馬灰年輕時,跟隨一支境外探險隊,從原始叢林中死裏逃生的經過。有道是「人無頭不走,話無頭不通」,至於司馬灰是怎麼混進考古隊的,必須從此說起,就權且充為開場的引子,做個得勝頭回。
第一卷
第一卷 第1話 黑屋
第一卷黑屋憋寶
正如司馬灰經常所說的一句話:「倒黴——是一種永遠都不會錯過的運氣。」
十五歲那年,司馬灰的父母都被打成了右派,先後在學習班裏因病去逝,走得匆忙,甚至連句話也沒來得及交代。當時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告訴司馬灰應該去哪上學、到哪裏吃飯,也沒人理會他是死是活,等到把家中能夠變賣的東西都賣光了,從裏到外再也一無所有,才知道今後只能靠自己了。他為了找條活路,只好跑到以前連做夢也夢不到的「黑屋」去謀生。
「黑屋」並不是一間黑色的房屋,而是遠郊一個小鎮的別名,鎮子恰好位於兩片禿山夾襠,風不調雨不順,人窮地瘦,非常偏僻。戰爭時期,這裏曾經遭受過飛機轟炸,隨後又發生了一場大火,房倒屋塌,遍地狼籍,濃烈的硝煙把殘垣斷壁都熏黑了,所以當地人以「黑屋」相稱。
直至十年動亂,「黑屋」地區也未得到重建,這麼多年以來,從沒有任何正式居民回來居住。但是由於黑屋廢墟當中有條鐵路貫穿,每天都有數趟運送貨物的火車經過,所以吃鐵道的人多來投奔此處,久而久之,就逐漸演變成了社會底層人口的聚集之地。
當然這裏邊免不了是龍蛇混雜、泥沙俱下,其中包括了「無家可歸的孤兒、四處流浪的拾荒者、從鄉下跑到城市裏的農民、在鐵道上撿煤渣的、在江邊碼頭上抗大包的、賣烤甘薯的」,甚至還有「受不了在邊遠地區插隊之苦,私自逃回來的知識青年」。
他們在「黑屋」裏結成幫派,大多依靠掏窯挖洞,以及在黑市上做些小買賣為生,沒有正經職業,當然其中也不乏擰門撬鎖、扒火車的賊偷,更有「平地摳餅、抄手拿傭」的地痞無賴。
在「黑屋」地區出沒之輩,幾乎都是被排斥在社會體系以外的人,政府不讓做的事情他們全做,但是外界正進行得轟轟烈烈的政治鬥爭,卻始終與此地絕緣,就連帖大字報的都不到這裏來。每當有外人來驅趕搜查之時,黑屋幫便一哄而散,等到風聲過去了,便又會重新聚集。各方勢力都對他們無可奈何,只好對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再說只要別捅出大漏子來,誰又會去理會這些被拋棄在城市邊緣的「社會渣子」。
司馬灰所在的團夥裏,都是一群年齡在十四五歲左右的半大孩子,其中有男有女,他們大部分都是父母受到沖擊的右派子女,當兵插隊都還不夠年齡,在社會上東遊西蕩,即沒工作也沒學上,更找不到親戚朋友可以投奔,真可以說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仗母娘見了踹三腳,連狗都嫌。」
這群半大的孩子,雖然有些人可以領到生活費,但那點錢根本不敷使用,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們組成團夥殺向社會,因為時下流行的口號是「**思想如同春風吹遍大地」,故此號稱「春風戰鬥團」,並且都在**像前莊嚴地發了誓:「今後要團結起來,同甘共苦幹革命」。事實上只不過是以此為借口,明目張膽地到處搗亂、惹禍,攪得一個地方上雞犬不寧,城裏的革命群眾見了他們,沒有一個不相罵的。
「春風戰鬥團」的性質,有幾分近似於歷史上盤據在英國霧都倫敦的「童党」,成員年齡普遍偏低,並且都對社會具有一定的危害性質。最後這夥「春風戰鬥團」在城裏混不下去了,於是便成群結隊地流躥到「黑屋」附近,先後與地痞們打了幾場群架,雖然吃了不小的虧,但所謂「不打不成交」,最後雙方竟奇跡般地達成了諒解和共識,經過反複談判磋商,終於明確劃分出各自的地盤,混亂的局面暫時穩定了下來。
司馬灰在「春風戰鬥團」中,有個最要好的朋友,名叫羅大海,也是一身英武氣質,其父羅萬山在是個從軍隊轉業到地方法院工作的幹部,後來由於工作調動,舉家從東北遷到湖南,砸爛工檢法的時候,羅萬山被押去蹲了牛棚。剩下羅大海舉目無親,只得混跡街頭,這小子仗著體格魁梧,相貌堂堂,身高和體力都超出同齡人許多,又愛管閑事,專要打抱不平,所以在同夥中很有號召力。只是他小時候在東北把嘴凍壞了,造成說起話來口齒不太清楚,可偏偏話多,因此上得了個綽號「羅大舌頭」。
由於司馬灰自幼拜過「文武先生」,學了些綠林本事在身,他不僅身手敏捷利落,膽色出眾,而且能言善道,又懂得解放前那套江湖辭令,知道「行幫各派,義氣為先」。占據在黑屋地區的市井之徒中,有不少從舊社會走過來的人,只有司馬灰才能與他們搭得上話。所以司馬灰和羅大海就成了「春風團」的首領,帶領著數以百計的少年男女,整天在廢墟鐵道旁呼嘯來去,席卷城郊,猶如一股驟起的颶風。
「春風團」雖然與「黑屋幫」商量好了以鐵道為界,互不相侵,但羅大海等人的生存問題,並未就此得以解決,他們自居身份,絕不甘心去鐵路上拾煤渣,或是從事下等的體力勞動。幸好司馬灰心眼多,腦子來得快,還是由他想了個點子,他讓眾人將家裏剩下的家式都搬回來,納入棚屋臨建,以此作為活動的據點,並且讓年紀小的孩子們利用家庭背景之便,回到各自所屬的機關食堂「順手牽羊」。這是個苦肉計,即使被人發現了也不要緊,因為派出去的都是十來歲的孩子,工作人員又大都與其父母是相識的同事,誰也不能忍心去抓他們,多半還會把自己打來的飯菜分給這些小孩。
如此試了幾天,各個食堂果然都肯把剩飯留給這些孩子,司馬灰見此計可行,就在破牆根裏搭了幾個爐灶,並偷來幾口大鍋,食物不夠的時候就再加些爛菜葉子,幹的上屜蒸,稀的下鍋煮,混成大雜燴,因為裏邊包括了諸多食堂不同口味的殘羹剩飯,燉熱了之後倒也香氣四溢,所以美其名日「六國飯店」。
不過司馬灰等人可不想吃這種東西,而是轉賣給鐵道另一邊的「黑屋幫」,那些人都是常年累月從事著極其繁重的體力勞動,肚子裏沒什麼油水,而且這輩子從來就沒吃過機關大院食堂,看見「六國飯店」的鍋子裏食物豐富,漂著一層油花,遠比自己的夥食強過許多,便肯紛紛掏腰包買上一大碗,連幹帶稀吃得就別提有多香了,沒錢的則用東西作為交換,司馬灰發明的「六國飯店」,每天都要賣個鍋底朝天,供不應求。
他們的這一舉動,極大緩解了鐵道分界線兩側的相互敵視情緒,而且也得以獲取利潤囤積物資,維持自己這夥人的生活所需。
如此過完了整個春天,白晝越來越長,轉眼間就進入了酷暑季節。這些日子以來,始終沒有降雨,驕陽似火,風幹物燥。快到中午的時候,也是黑屋地區一天裏最清靜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去幹活掙飯了,只有幾個女孩子,在忙碌著拾柴燒水,准備煮些昨天的剩飯,給留下來的人吃。
當天早上,羅大海在野地中布下繩套,套到了一頭拱地亂撞的半大野豬,帶回黑屋裏宰了,開膛扒皮,收拾了下水,全都血淋淋地用鉤子釣住,剁下來的豬頭順手扔在了木板子上,准備晚上燒鍋肉給大夥改善夥食,等中午忙活完了,就坐在木棚前的青石板上歇息乘涼。
這會兒「羅大舌頭」早已熱得汗流浹背,但仍然歪扣著一頂搶來的破軍帽舍不得摘下來,嘴裏叼著跟煙卷,一邊抽煙一邊對司馬灰誇誇其談,話題無非就是等他爹官複原職重新參加工作之後,他是要如何收拾當初給他老羅家帖大字報的那些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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