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褲衩子死後很久,我和臭魚都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經過多方探訪,也終於明白了那天晚上的遭遇。
原來仙鶴山為門嶺餘脈,本身就屬背陰之地,很早以前又是處決犯人的刑場,不知砍過多少頭顱,行刑時死囚的人血滲到土中,使得這地方怨氣極重,據說死人的屍血和怨氣積鬱百年,即可有影,若到千年則能成形,這種怪物名為「血祟」。
到了民國初年,這古刑場早已不複使用,人們也漸漸把那些舊事遺忘了,在此蓋起一座仙鶴山莊,周圍也有了耕田種地的村舍人家,但地下這股怨氣不滅,變成了「血祟」作怪,使居者不得安寧,直到發生了仙鶴山莊滅門慘禍,就再也沒人敢到這裏定居了,山莊荒廢後又被規劃成了公墓,風傳此處鬧鬼鬧得厲害,附近經常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蹤,所以晚上從來沒人膽敢接近。
我們那天乘坐的長途汽車翻進了山溝,跟著大褲衩子的亡靈亂走,誤打誤撞走進了仙鶴公墓,想不到讓鬼迷了,跟遊魂似的在這片公墓裏轉悠了一夜。
仙鶴賓館其實就是沒入土的骨灰存放樓,我們在1113房間裏看到上吊的女鬼,應該是正存放在1113號格子裏的死者骨灰,其中還留有她死亡之時的記憶,至於仙鶴賓館裏的擺設和門前的車輛,大概是燒給死人的紙糊冥器,而那個鑽進樓裏的怪物,則是古刑場地下凝結的怨氣所化,被臭魚用帆布包裏的石頭給打散了。
大褲衩子窮了半世,從雲南得來這塊石頭,卻果真是塊璞玉,璞玉就是外邊包著石頭皮子,相傳璞玉乃歲星之精,十分的罕見,自殷商時代開始,便被認為可以驅鬼辟邪,因此才能對付仙鶴公墓裏的怪物,可惜在臭魚拎著帆布包追打那只狸貓之際,石頭從包中脫落,掉下了山坡,我和臭魚根本沒來得及看過這塊石頭的樣子,那地方滿山的雜草亂石,想找也找不回來了,看來我們這幾個人,都沒有那暴富之命,璞玉到手還沒捂熱乎,便在荒郊野外失落無蹤了,又聽說去年山裏發大水,處在背陰之地的仙鶴公墓讓大水淹沒,成了門嶺這片大山邊緣的一個堰塞湖。
此時暴雨如注,我在山中小木屋裏給眾人講了「仙鶴公墓」的故事,這段經歷本身已是古怪離奇,況且我們幾人眼下也在門嶺森林中過夜,不免均有栗栗自危之感。
不知是不是因為置身於門嶺深山,又提到了發生在這附近的離奇之事,我腦海深處那個恐怖無比的記憶,如同決堤的黑潮湧上心頭,一次接一次的死亡經歷,驀然間曆曆在目。
我記得也是在這樣一個雨夜,我們這五個人在高速公路上迷失了方向,被迫來到一間藥鋪避雨,幾個人為了打發漫長無聊的雨夜,輪流講起了怪談,然而在不知不覺之際,時間停住不再流逝了,山中的空間也被扭曲,這是因為門嶺古墳中埋葬著一個吞吃時間的怪蟲,佛經裏稱其為「波比琉阪」,大唐貞觀年間被驢頭山人誅滅,埋於深山古墳之中,但其陰魂不散,從唐代開始隱居在門嶺中的守陵人,千百年來不斷以活人殉祭的方式,維持著這只怪蟲亡魂的平靜,但我們進入村子的時候,那裏的人幾乎已經死絕了,我們這五個人在往外逃跑的過程中,相繼死亡,但「門」所引發的震動,使村子陷入了一個時間的漩渦,使我們一遍接一遍重複著死亡的經歷,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又遇到了地底的飲血神像,以及漢代皇陵遺址的大穴村,那裏有十幾萬被活埋的修陵民夫變成了屍俑,這些僵屍把我們逼進了封住湖神凶靈的壁畫,就在這個時候,「門」發生了最後的震動,我只記得一切都被巨大無比的恐怖黑洞吞下,此後的事毫無印象。
等我恢複意識,發現自己回到了在野外目睹日全食的一刻,接下來的經歷卻與之前全然不同,直到我和阿豪、臭魚三人,來到門嶺森林旅行宿營,與藤明月、陸雅楠相遇,開始在這山中小屋裏講鬼故事,我講到仙鶴公墓遇鬼的經過,那些噩夢般的記憶,才逐漸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我懷疑那只是我們受日食影響,做了一連串恐怖的噩夢,還好那些事並沒有真正發生,想想如果真有能吃時間的怪蟲,將我們幾個人困在那個一遍又一遍重複的死亡時間中,無論死掉多少次也逃不出去,那將面臨何等的絕望?
但奇怪的是,臭魚和阿豪等人也想起了這段遭遇,各自說出來加以對照,都感到事情不對,那段在門嶺古村中的奇遇,在記憶中十分真實,並不像是噩夢或某種預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雅楠膽子雖大,此時也不免害怕起來:「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怎麼可能記得這麼真切?世上真的有『門』存在嗎?」
臭魚抓著腦袋想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說道:「這一定是咱們上輩子的經歷,死後孟婆湯灌得少了,所以還能想起來。」
阿豪沉吟道:「這個……不太可能吧……」
我說:「現在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咱們在深山中的那段恐怖遭遇,真的曾經發生過,只當是大夥都做過同一場噩夢罷了,除非……」
藤明月見我沒有把話說完,忍不住問道:「除非怎樣?」
我說除非能夠想起被「門」吞下之後發生了什麼,但任憑我現在如何回想,也記不起任何事情了,可是我心裏很清楚,那段記憶不是空白,而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藤明月聽完我的話之後,低頭苦苦思索著什麼,暴雨仍是下個不停,小木屋裏許久沒人出聲,大概每個人都在想著「門」的恐怖之處。
這時藤明月對我們說她記起了一些事情,我們五個人其實早就死在門嶺深山中了,因為那漫長雨夜中的最後一個怪談,只有藤明月一個人聽到了。
第七章 驢頭山人
上飛劍
自古以來,天下有釋道儒三教,太上老君立了道教,釋迦牟尼祖師立下佛教,還有孔聖建立儒教,這儒教裏出聖人,佛教裏出菩薩,道教裏出仙家,可縱觀三教,儒教中無非是些平常的凡人,佛教過於清苦,只有五行道術可學長生不死,變化無端。
單表道門中的一個人物,此人生在梁武帝在位之時,姓李名隱,家在長安城中,生來便好道術,卻不得其門而入,一直沒學到什麼真本事,但他廣聞博記,滿身武藝,加上容貌不凡,性格仁厚,時常急人所難仗義疏財,上至王公巨卿,下至販夫走卒,無不誠心結交,憑著祖業殷實,並不願為商做官勞碌度日,只在家中賦閑。
卻說李隱年輕時,帶著一群仆從到山中騎射,當日李隱騎在馬上追逐獵物,他一手百步穿楊的好箭法,張開金雀雕弓,接連射翻了幾只狐鹿,命仆人抬在馬後滿載而歸。
半路走到城外一處酒家,恰遇朔風卷來漫天鉛雲,紛紛揚揚降下一場大雪,李隱吩咐眾人停下歇腳,趁著這場雪吃兩杯酒暖暖身子,當即讓店家把鹿肉用瓦罐煮熟,泥爐燙酒。
李隱是豪傑襟懷,在店中坐定了,一邊飲酒一邊觀賞風雪,心裏正自感歎,忽聽店外一陣喧嘩,舉目一看,卻是一群村民綁著一個壯士,聲稱抓到了山賊,要送到城中領賞,李隱見那壯士雖然被捆得五花大綁,卻是長身玉立,龍眉鳳目,年紀不到三十,倒像一條好漢,便讓人攔住那些村民詢問究竟。
村民們都識得李隱,紛紛上前稟告李大官人,說是最近有一夥賊人在附近打家劫舍,搶奪財物,其時民風尚武,村民為了防備強人,專門在村外路口處挖了陷坑捕捉賊寇,合該這賊子倒黴,群賊在夜裏進村偷馬,結果別的賊人都趁亂逃了,只有他連人帶馬掉進了陷坑,被村民拿撓鉤擒下,先是狠揍了一頓,然後繩捆索綁,准備送到城中交給官府發落。
李隱深知時下法度森嚴,捕到賊寇不問緣由,一概斬首,這漢子被送到城裏必死無疑,就問此人:「看閣下相貌堂堂,又有這般身量,為何要做草賊?」
那漢子被李隱這麼一問,也自羞愧不已,垂淚說自己姓聶名正,長於漠北,跟同夥到長安城中販馬,不想折光了本錢,一念之差上山做了草寇,如今被人擒住難逃一死,實在是追悔莫及。
李隱一時動了惻隱之心,覺得這漢子雖然是山賊,卻是被逼無奈,也沒做過殺人害命的勾當,這般被送到城中梟首示眾,未免死得太屈,於是取出一筆錢財送給那些村民,請他們放過此人,那些村民憑空得了一大筆錢,超出官府賞錢幾倍,更願意同李隱做個人情,當即將那漢子放了,自行回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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