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我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你指的是誰?……」
「英國雙桅帆船的船長和船員。『逆戟鯨』號沉沒以後,一艘英國雙桅帆船搭救了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並帶他們穿過南極洋,直到紮拉爾島……」
「蘭·蓋伊先生,」我提醒他注意,仿佛我已不再懷疑埃德加·愛倫·波的小說確有其事,「這些人不是全部遇難了麼?有的人在雙桅帆船遭到襲擊時死去,其他的人則死於紮拉爾士著人搞的人工崩坍……」
「說不定,」蘭·蓋伊船長反駁道,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說不定,這些不幸的人當中會有幾個,既沒有死於,也沒有死於崩坍,還能幸存下來呢?說不定有一個半個或者好幾個,能逃脫土著人的魔掌呢……」
「任你怎麼講,」我駁斥道,「就算有人幸存下來,也不大可能還活著了……」
「為什麼?……」
「因為我們談論的這些事,是發生在十一年以前呀!……」
「先生,」蘭·蓋伊船長回答道,「如果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的旅伴沒有在土著居民的襲擊下倒下去,如果他們能幸運地抵達航行過程中依稀辨別出的附近島嶼,那麼,既然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能前進到比紮拉爾島更遠的地方,能超過八十三度緯線,既然他們在南極地帶能有辦法活下來,為什麼他們的旅伴,這些可憐的人,我的同胞,就不能活下來呢?……有幾個人還在等待著解救,為什麼就不可能呢?……」
「你的惻隱之心使你失去理智了,船長,」我回答說,極力使他平靜下來,」根本就不可能……」
「不可能,先生!……如果發生了一件事,如果不容置疑的證據引起了文明世界的注意,如果有人發現了實物證據,證明這些被遺棄在天涯海角的不幸的人的確存在,到那時候,每人都要爭先恐後地大喊大叫要去營救他們,還會有人膽敢高叫『不可能』麼?」
這時,蘭·蓋伊船長啜泣起來,抽噎著,胸膛劇烈起伏。他扭身向著南方,仿佛極力要用目光刺透那遙遠的天際。這倒使我無需作答了:反正他是聽不見我說話的。
總之,我思忖著,究竟蘭·蓋伊船長生活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使他神經錯亂到這等地步呢?是否他的人道主義感情一直發展到瘋癲的地步,才使他對這些遇難的人如此關切?……實際上,這些人從未遇難,理由很簡單:這些人從來就不存在……
這時,蘭·蓋伊船長又回到我身旁,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不,傑奧林先生,關於『珍妮』號的船員,結論還沒有下!……」
然後他就走開了。
在埃德加·愛倫·波的小說中,「珍妮」號,這是在「逆戟鯨」號殘骸上搭救了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的雙桅帆船的名字。在這次談話的結尾,蘭·蓋伊船長第一次道出了這個名字。
「倒也是,」這時我想道,「蓋伊這個姓,與『珍妮』號船長姓氏相同……而且,和『珍妮』號一樣,也是英國船!……那麼,這又能證明什麼呢?從中又能得到什麼結論呢?……『珍妮』號的船長,只存在於埃德加·愛倫·波的想象之中;而『哈勒布雷納』號的船長,是活著的人……,確實活著的人……兩人的共同之處,無非就是蓋伊這個性。而這個姓氏在英國是個很普通的姓氏。不過,我想,也許正是由於姓氏相同,才使我們這可憐的船長頭腦混亂了!……說不定他自認為與『珍妮』號船長同屬一個家族!……對了!正是這一點使他到了這步田地,他對那些想象的遇難者無限憐憫!」
傑姆·韋斯特對這種情況是否了解?船長剛才對我說的這些「瘋話」,他的上司是否曾對他說過?了解一下倒是很有趣的。可是,這是一個很微妙的問題,因為這關系到蘭·蓋伊船長的神智狀況。再說,與大副談話,不一定談任何問題都能很順利。談這個問題,恐怕要冒某些風險……
於是我決定等待時機。然而,我不是到特裏斯坦達庫尼亞群島就要下船了麼?我在雙桅船上的航行不是幾天以後就要結束了麼?……說實在的,忽然某一天遇到一個人,竟然將埃德加·愛倫·波虛構的小說當作真有其事,這種事我可從來沒有料到!
第三天,八月二十二日,曙光微熹時分,左舷已駛過馬裏恩島。島的最南端高高聳立著一座火山,高達海拔四千法尺。這時,愛德華太子島的初步輪廓已依稀可辨,位於南緯46度53分,東經37度46分。這個島位於我們船只的右舷。再行駛十二小時以後,在黃昏的霧靄中,太子島最後的山峰也逐漸消失了。
第二天,「哈勒布雷納」號航向指著西北,朝著這次航行中要達到的南半球最北的緯度線駛去。
第五章 埃德加·愛倫·波的小說
美國小說家埃德加·愛倫·波在裏士滿發表了小說《阿瑟·戈登·皮姆曆險記》,在這裏我們對這部名著試作一簡要分析。
我在本章中將小說概述一下是非常必要的。大家可以看看,對這部小說主人公的奇遇純屬虛構這一點表示懷疑,是否真有道理。在這部書擁有的眾多讀者中,除了蘭·蓋伊船長以外,是否會有一個人相信確有其事呢?
埃德加·愛倫·波通過書中主要人物之口來敘述故事。在書的前言中,阿瑟·皮姆就敘述了他南極海洋探險歸來之後,弗吉尼亞州有些紳士對地理發現十分關切。其中有一位名叫埃德加·愛倫·波,當時在裏士滿出版《南方文訊》。據阿瑟·皮姆講,埃德加·愛倫·波得到他的允許,在其報紙上,「以科學幻想形式」,發表了他探險經歷的第一部分。發表後,受到讀者熱烈歡迎。於是後來又發表了整本的著作,包括探險的全部過程。此書以埃德加·愛倫·波的名義發表。
從我和蘭·蓋伊船長的談話中可以看出,阿瑟·戈登·皮姆生於楠塔基特,就讀於新貝德福學校,直到十六歲。
離開這個學校以後,他進了伊·羅納德先生辦的專科學校。在那裏,他與一位船長的兒子結下了友誼,此人名叫奧格斯特·巴納德,比他年長兩歲。這個年輕人曾跟隨他父親的捕鯨船到過南極海域,他對自己航海遠征的敘述,不斷燃起阿瑟·皮姆幻想的火花。
兩個年輕人的深厚情誼,使阿瑟·皮姆產生了對探險的強烈向往。而且自然而然地,南極高緯度地區對他有特別大的吸引力。
奧格斯特·巴納德和阿瑟·皮姆的第一次出征,是乘一艘單桅小帆船航。船名叫「水精」號,是一只有半層甲板的小艇,本是阿瑟·皮姆家庭所有,一天晚上,二人酩酊大醉,冒著十月份相當寒冷的天氣,偷偷上了船,支起三角帆,這就是主帆了。等到滿風,他們便隨著強勁的西南風駛入了大海。
靠退潮幫忙,「水精」號已經看不見陸地了。這時忽然狂風暴雨大作。兩個粗心大意的家夥仍然爛醉如泥。沒人掌舵,船上也沒有縮帆。一陣狂風襲來,小艇的桅具便被卷走。此後不久,出現一艘大船,從「水精」號上面飛馳而過,就像「水精」號也可以從一片漂浮的羽毛上飛馳而過一樣。
阿瑟·皮姆極為詳盡地敘述了這次撞船以後人們營救他和他的旅伴的過程。總之,營救在極端艱難的條件下進行。最後,新倫敦的「企鵝」號到達出事地點。多虧了「企鵝」號的大副,這一對已經半死不活的難兄難弟總算得到營救,被送回楠塔基特。
第12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