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光柱交錯著指向井底,開始了細致入微的檢查。我們的耳朵裏依舊能聽到樹枝燃燒聲、風吹灌木聲、地鼠齧齒聲、毒蠍翻動沙粒聲,所有的聲音匯集在一起,猶如一支水平低劣的交響曲。
「沈先生,也許我們該到井下去。我總覺得,秘密就在下面,近在咫尺之間。」方星沉思著摸出一支熒光棒,嚓的折斷,向井底丟去。碧瑩瑩的光芒瞬時間將沙地渲染成了一片詭異的綠色,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
「要想下去,必須得等到天亮。悍馬吉普車上帶著自動絞盤,咱們可以制做一個簡易的升降機,但是現在,只能憑肉眼觀察,沒必要冒險。」我很清楚黑暗中可能存在的危機,目前的狀況下,只有我們兩個能夠彼此信任,其他人心裏想什麼,根本無從知曉。
方星緊盯著井底的碧光,眉心漸漸皺了起來。
斷壁那邊似乎有某種響動,我手裏的電筒倏的照了過去,視線中只有淩亂的枯草在夜風裏淒涼地抖動著。
「怎麼了?」方星抬起頭,熄滅了電筒。
「大概是地鼠在打架吧——」我向她眨眨眼睛。那種動靜,是一個體重超過七十五公斤以上的大漢悄悄接近時發出的。在兩支小隊共二十人之中,只有艾吉具備這樣的特征。
方星歎了口氣,會意地翹了翹嘴角,發出一聲長歎:「沒有任何發現,又白白忙碌了一場,沈先生,我們該回去休息了,明天再說。」
艾吉似乎在故意盯我們的梢,前一次我和方星在井邊交談時,也是他神神秘秘地突然閃了出來。我不想挑起沖突,仍舊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
「好吧,我們回去。」我在轉身之前,無意識地重新向井底照了一下,忽然渾身一震,頭皮一陣發麻,頭發也仿佛要根根直豎起來,半邊身子立刻變得僵硬麻木了。不過,即使在這種突如其來的震撼發生時,飛刀仍舊及時地出現在我指尖上,不至於門戶大開,完全失去防範能力。
方星向我靠過來,立刻發覺了我的古怪,低聲問:「什麼事?」
我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馬上恢複了鎮靜:「看看井底,少了什麼東西?」
方星探頭一看,半秒鐘之內,身子驟然一震,雙手用力按在井台上,失聲叫起來:「那些、那兩截熒光棒不見了——」
即使熒光棒燒盡了以後,在電筒的白光照射下,也應該非常醒目才對。
現在,下面只有幹幹淨淨的沙地,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仿佛被一台高效率的過濾器清洗過了,所有的雜質被排除掉,只剩下松散的沙粒。
「現在,我知道為什麼看不到下井者的腳印了。」方星低語著。
既然連熒光棒都能吞噬掉,消彌腳印的痕跡豈不更是小事?
「我想現在就下去看看——」方星扭頭盯著我,眼神中充滿了「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狂熱。
我也很想下去一探究竟,但卻不願意給別人做探路先鋒,到了最後,即使有什麼發現,也統統成了「為他人作嫁衣裳」的無名英雄。
「明天,有的是時間,不必急在一時。方小姐,咱們該回去了,不管下面有什麼——」
我忽然記起了關於怪蛇的傳說,後背上唰的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渾身上下,到處都感覺刺癢起來。假如今晚重演「怪蛇咬人」的那一幕,我和方星也就成了千裏迢迢自投羅網的無辜者,從此在地球上消失了。
方星直起身子,緊抿著唇,神色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她的思想總能夠跟我保持一致,想必也能聯想起那些怪蛇來。
「我們回去吧。」我在她肩上拍了拍。
空氣裏似乎添了某種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我聽到有水滴跌落在草葉上的聲音,只是剛剛經歷了巨大的震撼,精力並沒有完全集中起來,所以,忽略了這件怪事。
我們回到了吉普車旁邊,圍繞著篝火的隊員們有一大半已經相互倚靠著入睡了,艾吉果然不在其中,這也就間接驗證了他跟蹤我們的事實。
黎文政緩緩地起身,向吉普車走來,神色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兩位去哪裏了?」
我舉了舉手中的電筒:「隨便走走。」
方星靠在車門邊,極度萎靡不振,如同大病初‧一般。可惜手邊沒有鎮靜劑,此時此刻,她需要借助藥物平定自己的情緒。
「我感覺到,敵人就在附近,並且會按捺不住地進行第二輪屠殺。你看,這群人都是擺放得恰到好處的誘餌,只要他出現,今晚就是那人的死期。」
他舉起啤酒罐,慢慢地喝了一口,即使在做這種最普通不過的動作時,他全身的弦也緊繃著,從頭到腳,毫無破綻。
我驚訝於他說起那些同伴時的語調,毫無感情色彩,仿佛那些不過是稻草紮成的靶子,專等敵人上當的。不過,當我徹底地明白過來眼前的人只是一名為錢賣命的職業雇傭兵時,心裏馬上釋然,在他眼裏,完成任務、得到獎賞才是最重要的,為了達成這一目的,他可以把任何人踩在腳下,當作墊腳石。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我跟方星。
「那個人,就在五百米之內,我能感覺到他血管中奔湧著的殺氣。沈先生,你是中醫,肯定明白,人類在太沖動的情況下總會做出傻事來,總會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所以,等一會兒,請你跟方小姐都不要動手,我太久沒殺過人,需要鍛煉一次,否則,刀子就要生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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